既然来了,便少不了一起收拾打扫。
林沛然久违翻出了他从前住在这里时穿的围裙,这么多年过去,它还好好挂在橱柜边上。他戴上口罩手套,全副武装,跟郑文轩忙碌起来。
转眼一个下午就没有了,等屋子里终于有了点人气儿,林沛然伸着懒腰走到阳台,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阳台上的洗衣机轱辘轱辘转着,里面搅动着陈旧的床单和被罩,他蹲下来,安静听着规律的机械转动声,心里忽然很难受。
这种难受不好形容,是一种平静流淌的难过,完全没有来由的,仅仅是因为眼前一点一滴堆积起来的熟悉的东西……却无孔不入,慢慢地、深深地将人淹没。
郑文轩已经收拾好了另一间卧室,扛着收纳箱走过来,“林……”
名字喊了一半,他就停下。
他低头,放好手里的东西,走向林沛然。
林沛然察觉到他的接近,复扬起头时,便是温煦到无懈可击的笑容。
他云淡风轻似的说:“你家这破洗衣机,是十几年前的款式了吧?还不舍得换?我记得它从前滚烂了我十斤橙子,比榨汁机还猛。”
“你好意思说,天知道你从哪儿看的洗衣机里滚一滚橙子会好剥,人家甩几分钟就算了,你扔进去灌水洗算怎么回事?”
“怪我咯?我哪知道你这单独甩干怎么甩……”
林沛然暗搓搓以余光瞥着郑文轩,瞥着瞥着就察觉,郑文轩也在看他。
他们互相看了一会儿,同时抱着肚子笑出声。
“傻逼吗你哈哈哈哈……”
“你才是,林沛然你脑子是不是也被它搅过……”
“你小心我挠你啊!”
“哟,才见面第一天就想挠我,你这些年胆量见长!”
林沛然说动手就动手,毫不含糊,只是手臂刚刚举起,就被郑文轩抓个正着。
郑文轩发现,林沛然比看上去还要瘦。
他还发现,他眼角是红的。
他冷不丁想起,他从广场上把林沛然捡回来的那个晚上,林沛然躲在被子里,悄悄地哭了很久。
后来,他许是哭够了,一个人站在阳台上,也是这样盯着洗衣机的滚筒,不知道在看什么。
郑文轩故意大声训他,说半夜不睡觉别鬼模鬼样吓着对面楼的住户,林沛然没说话,只静静看了他一眼。
郑文轩看到他眼神的那一瞬间,忽然觉得他这个人,好像死了。
他在分开后很多次想起林沛然,都会最先想到这双死寂的眼睛,然后心头漫开一片苦意,涩涩然哽在喉头,难咽,又吐不出来。
……
林沛然想忍,却终究没忍住,眉头皱了两下,又强行被主人舒展开。可它们依旧不听话地无措扭曲成曲折的模样,泪水顺着脸颊滚珠般猝不及防掉落下去。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长久以来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全线崩盘。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维持笑意,只好不住用哽咽的声音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郑文轩帮他擦着眼泪,徒张着口,却也只能道:“你别哭……你不该道歉,求你别哭……”
林沛然觉得自己很没用,他没想到只是一个见面而已,就让完美伪装的假象破了功。他再也装不出“我们只是朋友”的样子跟郑文轩谈笑风生,被模糊的视线让他像个被打碎了硬壳的软体动物,拙劣用最原始的方式,将脑袋深深埋起来寻求着安全感。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还是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