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满脸的高深莫测:“此事除了我和洛京龙椅上的那位,再无旁人能知。”
“阿弥陀佛,萧施主,故人已逝,生人尚在。需知冤冤相报无有终时,事到如今不如看开吧。”延净第一百零一次地劝说萧衍放下仇恨。
“这是闽地的大红袍,北地难得一见,大师尝尝吧。”萧衍岔开话题,拍了拍手,“来人啊。”
远处廊檐之下立着的一个小厮跑过来:“老爷,您有何吩咐?”
“去叫少爷来。”
不一会儿的工夫,一位体态丰满的妇人抱着个两三岁的男童过来了。男童梳着冲天辫,戴着小巧精致的长命锁,眉眼间与萧衍年轻之时有些许相似之处,周身被织锦彩绣的衣裳裹得像个球。妇人刚放他下地,男童就跌跌撞撞地向萧衍跑去:“爹爹,抱抱。”
“我的乖儿子哟。”萧衍一把搂住孩子,眉开眼笑地说,左脸上的伤疤都淡了两分,他叫孩子唤人,“这位是延净大师,快向大师问好。”
男童这才注意到父亲身旁有位生人,他尚在连话都说不利索的年纪,完全不懂“大师”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眼前之人没有头发,与常人不同,就以为是奶娘睡前故事中的妖怪,吓得躲到萧衍怀中不肯出来。
萧衍哄了他一会儿,他依旧不肯叫人。萧衍无法,只得把他交还给妇人,命其好生教养,嘱咐了一通后方扭头对延净说:“犬子无状,让大师见笑了。”
延净看看孩子,又看看萧衍,完全说不出话来,心中又是惊又是喜。
妇人带着孩子远去,庭中恢复平静,延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舌头:“恭喜施主喜得麟儿。”
萧衍咧嘴一笑,声音沙哑地说:“当日萧家之祸全因我而起。复仇之事我责无旁贷,即使为此付出性命亦是在所不惜。然而我蹉跎多年,亲族近支死伤殆尽,也到了该为家族绵延做考虑的时候了。想我兰陵萧氏煊赫千年,总不能断在我的手里。”
“施主终于想通了。”延净宽慰一笑。
“我托付大师照看何灏,也是为家族考虑。我到南陈有些年头了,深知如今这位永熙皇帝实为志大才疏、刻薄寡恩之辈,不免担忧他有朝一日翻脸不认人,就想给后人在北边留条路。”萧衍诚恳地解释道,“自古以来,新皇登基当大赦天下,亦会加恩于母族……”
延净叹息道:“贫僧明白了,施主放心,何施主的事包在贫僧身上。”
萧衍继续道:“还有一件事得辛苦大师,我那幼子从娘胎中就带有不足之症,已经看过好些郎中。虽说比之前强些,但病根仍在。我想请大师帮忙看看能否把这病根去了,省得时日久了变成大症候。”
“好说,好说。”延净即使不擅儿科,亦满口答应下来,心中对萧衍的最后一点怀疑也消融了。
隔阂一去,二人开怀畅谈,倾诉别后际遇。及至日头西沉,萧衍陪着延净用完素斋就命下人引着他回房休息。
延净一走,萧衍脸上慈父的笑容就如烈日下的冰雪般快速消失了。
“二十来年过去还是没什么长进。如此离谱的谎话都信。”萧衍对着庭前翠竹摇了摇头。
…………
孟春三月,草长莺飞,万物复苏。洛京城内外皆是一片盎然春色,游人呼朋引伴地奔赴郊外踏青。
皇城之中,宫女们脱下厚重的冬装换上春衣,如一只只彩蝶般轻盈地穿梭于殿宇楼阁之间。与此同时,她们在东宫的同僚却为浓厚的愁云惨雾所笼罩,进出殿门时都得屏住呼吸,生怕发出恼人的声响惹来责骂。
丽景殿内如同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