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淡立刻换上职业微笑,轻声道,“苟公子好。”
此刻“瓜”字号房内,辛妈妈接过托盘后迅速关上了门,深怕被人瞧见。吴化柔听到她对文淡抱怨的话,笑道,“你为难她作甚?这道云雾肉从零开始现做本就耗时,又不是她一个小姑娘能左右的,若他们为省时间减少工序,我反倒要不开心了。”
辛妈妈将托盘放下,不乐意道,“小姐,咱伯爵府里什么没有?何必来这种腌臜地方吃东西呢?若让旁人瞧见伯爵夫人来青楼烟花之所,保不准明天闻巷府里又有什么谣言乱传?”她是吴化柔的陪嫁大丫鬟,即便后来主子成亲嫁人,她也成为了府里的老嬷嬷,却仍旧习惯称呼为“小姐”。
吴化柔正襟危坐,背部挺拔笔直,举止间显示出良好的礼仪教养,她慢悠悠地拿出一套精致的银质鎏金餐具,用白色细绢仔细擦拭,说道,“你方才那话可是说错了,伯爵府还不是咱们的,我只是伯爵爷的续弦并非发妻,于法于理,伯爵府都没有我的一份。”
“若伯爵爷不幸驾鹤西去,家产也是留给他的四个儿子,庶长子、元嫡二子、元嫡三子,然后才是我的四郎。”她轻笑一声摇头道,“少的可怜。”
辛妈妈擦干净桌面,将菜端出,心疼道,“小姐又说这种丧气话了,咱彰哥儿可是伯爵爷四个儿子里面最有出息的了,还怕伯爵爷不喜欢他吗?”
吴化柔道,“喜欢又如何?长幼有序,嫡庶有别,尊卑有定,他前面还有三个哥哥呢,哪怕四郎他再优秀,这爵位原本是怎么也落不到他的头上。原本啊!”
擦净银筷,她又拿起银碗,“可偏偏大郎抢走三郎的差事,惹了伯爵爷嫌隙;二郎从马上摔下后伤到两腿之间,以后怕是再难有子嗣;三郎自毁前程,糟践名声,终日与匹夫商贾厮混。”
“你说说看,老天爷都主动将这么大一份礼送到我面前,不过伸伸手的事,我若不取,岂不是辜负了上天的美意?都说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我若不好好为四郎筹谋一番,我怕他将来是要怪我的呀!”
辛妈妈点头称是,又拿出配套的银勺、筷架、杯托等配件,一一擦拭摆好位置。
吴化柔看她忙碌,一丝不苟地摆弄餐具,说道,“你莫嫌麻烦,你既跟我多年也当知晓我的性子,旁的事情我不太在意,可唯有吃一事,必须庄重虔诚,一丝不得马虎。”
辛妈妈抹掉额间细汗道,“我自然清楚,小姐自幼就与他人不同,不喜那些琴棋书画,只喜欢品尝世间美食,我只是不明白,为何非要来青楼里吃?”
吴化柔看向桌面正中间的云雾肉,皮色酥黄,肉色茶红,酱汁褐亮,配菜鲜绿,就“色香味意形养”中的“色”而已,中良之上。她用银筷夹起一片,肉片厚薄适中,切的刚刚好,“形”也不错。
将云雾肉夹到面前轻轻闻了闻,一股浓郁茶香扑面而来,吴化柔说道,“云月楼起初并非是青楼之所,原东家也是个懂吃爱吃的人,他当年开这家店也是打算做鄂州第一的酒楼,所以请过好些大师|傅来掌勺,自己也呕心沥血地研制新菜谱。”
“可惜他英年早逝,云月楼就落到他那不成器的儿子手上,他儿子不是个做正经生意的人,好好的一家酒楼非要请些年轻漂亮的寡妇来卖酒。那些酒客本就是存了吃豆腐的心思才来,醉酒后难免动手动脚,久而久之,这云月楼的名声就慢慢变了。”
“后来,他儿子将云月楼卖掉,许多大师|傅也走了,新东家干脆将这里改成青楼妓院,竟不小心做成了闻巷府里最有名的青楼,可真是世事难料!”
吴化柔示意辛妈妈也坐下一同享用,“你我主仆多年,此刻没有外人也不用太在乎那些虚礼,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