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文淡初次见到朱从寒,她心中很是惊讶。
对方看上去太过稚嫩年轻,明明只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郎,却偏偏学那些大腹便便的猥琐老男人一样厮混青楼妓院,还挥金叫价买清倌人过夜。
文淡对他很是嗤之以鼻。
房间内一片静谧,烛光轻轻摇曳,一会儿明亮,一会儿暗淡,一人坐在里间床上,一人待在外间桌旁。
两人沉默半晌,终是文淡先开口,她紧紧握住枕头下面自己好不容易藏匿起来的锋利的裁衣剪刀,冷冰冰地问道,“客官打算怎样?”
朱从寒第一次随人来逛青楼,并不知道这里是做什么的,未免被人看出端倪,他装作熟稔的模样,回道,“和其他人一样便是。”
一样?那便是要做些男女之间嗯嗯啊啊的事了?
文淡心中冷笑,只要朱从寒敢上前一步,她必叫人血溅当场,他的血,或者她的血。
至于问男女之间嗯嗯啊啊的事是何事?来青楼当然是为那档事了,不然还能是什么?
盖上棉被纯聊天吗?
结果那夜,两人当真就脱去外衣,各盖一床棉被,一人倚床头,一人坐床尾,聊了整整一夜的天。
会产生这种局面的原因还是出在纯情少年朱从寒的身上。
这个时代的幸福教育比较单一,女子大多只是成亲前夕,由母亲藏藏掖掖地口头教授一些私密之事,明明说得都是些模模糊糊的话语,听的人满头雾水,说的人却是面红耳赤。
等到洞房花烛夜之后,累过了痛过了,再联想到母亲先前的教导,才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
一夜成人,其中的羞涩旖|旎不好明说,待到自己作为母亲要教导女儿时,便也只能吞吞吐吐说得含糊。
相较于女子,男子得知的途径倒是有多些。
例如,自小被家中兄长带着看些小画本,听同龄人之间流传着的些小故事,从中学习到充分的理论知识与姿势;待到适龄之后自会有家中母亲或者长辈安排几个通房丫头,以便化理论姿势为实践经验;再年长些就不免有些同窗同僚会相邀去青楼楚馆观摩学习,从此迈向老手的境界。
可是朱从寒的家庭情况复杂,父亲、继母、长辈、兄长与他多有嫌隙,诚然不会为他安排通房;而他常年离家出走,游荡在外,成长轨迹与其他世家子弟大不相同,故也少了与同龄同窗间的相关交流。
倒是最近结识了几个狐朋狗友,一名胡鹏,一名苟攸,一名季耽。四人在考场外一见如故,刚认识不足两个时辰,朱从寒便被他们带着来到闻巷府第一的云月楼,美其名曰增长见识,结果遇到了几个之前与三人有仇怨的世家子弟。
少年人之间火气旺盛,一触即发,在这青楼之地表现出的便是争风吃醋,朱从寒不擅长吵架,可耐不住他资产丰厚,为帮几位好友挣面子,他一不小心叫出个最高价夺得头筹,拍下了文淡的梳拢。
可朱从寒对于相关的知识储备量,为零。
本质上,他仍是一个单纯质朴的男孩子。
文淡告诉他大家来青楼是为了找人聊天,他信了,于是便当真聊了整整一晚。
说是聊天也并不合适,实际上那天晚上,朱从寒只是抱着棉被缩在床尾,一遍又一遍地背着范大学士的《岳阳楼记》——
“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百废具兴。……”
“……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
“……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