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所见,满目苍夷,争战之后的惨烈景象,一帧一帧扎在他的心里。
下了马车,上了官船。
他,虞妃,贴身太监三人,外加满船的金银珠宝,独乘一艘大船,驶向了茫茫的江心。
亡国后主曾经吟过: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高义煦站在船板上,看着两岸的青山,微微的舒了一口气。
好在齐国没亡在他手里,他不是亡国之君。
幸甚至哉。
船舱里虞氏走了过来,将夹棉的披风轻轻为他披上,温柔道:“江上风大,圣上保重身体,当心染了风寒。”
高义煦温声道:“小时候多好啊,小时候一点也不害怕生病。”
虞氏侧过头来耐心的听着他说话。
“我,二哥,慎子,希乐,东子,阿铮,翎儿,那时候我们都在一块玩的,数九寒天,出了皇宫,在大雪地里头打滚儿,谁尊谁卑,谁是主子谁是奴才,都不论那些。
“一根糖葫芦几个人轮着吃,翎儿先吃,然后阿铮,希乐,等到了东子那里,嘴张得老大,一大口全给没了,我和慎子就急了,一人抱着东子的腿,一人把着他胳膊,让二哥收拾他,最后硬从东子嘴里扣出来一颗,给谁谁不要,二哥见着,就又塞回东子嘴里了,恶心的以后谁也不吃糖葫芦了。”高义煦面带微笑回忆着。
“那时候就属二哥最拔尖儿,我们都听他的话,偷偷跑去军营里鬼混,被萧老爷子抓了现行,气得老爷子了不得。穿着带铁钉子的军靴,一脚把二哥给踹在了地上,我们见了都一声儿不敢言语让认错就认错,让回家就回家,就二哥和阿铮一个犟,一个倔,一个顶风跟老爷子顶嘴,一个就是不肯认错,把他俩打的,半个月都起不来炕。”
“朱雀街上有我们一处秘密基地,在那里,就是我们的天堂了。逢年过节,何时不去?后来父皇和萧老爷子先后都去了,我继承了皇位成为了皇上,二哥继承了爵位变成了萧侯。”
说到此处,高义煦脸上的笑容就渐渐的不见了,“登基第二年,萧侯领兵去昌平打仗,临出发时,为他践行,共用一只酒樽饮酒,互看着对方的眼睛笑说,要当一辈子好兄弟,断不能学习古代的君臣,相互忌惮没有人情冷暖。”
“萧侯临出发的时候,站在城楼上目送着他,骑高头大马穿耀眼铠甲,那样威风凛凛,统领三军,好是替他高兴的。临转弯的时候,他回过了头来,朝我摆摆手,做了个口型,他那时候也年轻,发际又早,心气极高,说的是:必定大胜归来,助我稳坐江山。”
“只是哪里能预料到,他差点死在昌平,不是被敌人所杀,而是被亲信所害,母后在背后出手,原她觉得坐稳江山的最大阻碍不是别人,正是萧旋凯等权臣的把持朝政,从中作梗。”
“然后就一步步的走到了现在……”
多少鲜衣怒马,都陷在了这锦绣江山里。年少时气吞山河的豪言壮语,终将唱罢谢幕。
高义煦看着虞妃说:“短短几年间,我变成了和母亲一样的人,亲小人,远贤臣,堕虎门之变,害死两朝老臣,北元关失守,犯下滔天罪行,没想到愿意同我走到最后的,是你。这一生大风大浪走了过来,功过几何,唯留给后人评说,只愿来世不再投生在帝王家,在这维扬古地,你我做一对平凡夫妻,耕田织布,粗茶淡饭,才是真正的过日子。”
虞妃听高义煦的话风不对,才要开口说话,但见着江水充满了整个甲板,渐渐的没过了脚面。
船身左右剧烈摆动,虞妃紧抓着船板,对高义煦道:“就说玺王不会轻易放过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