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回来的时候家里算是寂静无声,这倒让我有些奇怪。周浙南睡了吗?我走向卧室。他在被子里缩成一团,成一个暗蓝色的松软小山包,我倒觉得可爱。但走近了看,他双眼紧闭,脸上是不正常的红,额发也被汗水沾湿。
做噩梦了?还是发烧了?我伸手去探,触到他额头的瞬间他惊得几乎跳起来。眼睛睁开了,不如以往的明亮,而是极深极深的黑。睫毛还在颤抖,挂着湿意,他的脸色是戒备与紧张,嘴唇也在不自然地颤动。
“阿南,怎么了?”我温和地问他,“做噩梦了?”
他惊恐地摇头,却不说话,那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突然就顿住了,怔怔的,眼泪就那么流下来。一点点地发出呜咽,然后是破碎的哭泣声,然后是咬着牙的低吼,最后嚎啕大哭,全身颤抖。歇斯底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还想着不让我看见,挣扎着转过身去。留给我一个破损的颤抖的背影。我实在是被吓到了,我记忆中的他,总是阳光又温暖,总是笑着。把我揽进怀里,揉乱我的发,然后哈哈大笑。或是不知从我背后的哪一个角落冒出来,拍拍我的左肩,然后绕到右边笑我。亦或是在微凉的夜晚牵起我的手,他的手一直干燥而温暖,令我心安。
我迟疑着去牵住他的手,他的掌心冰冷潮湿。没有气力地同我的掌心相依。
“怎么了,阿南。”我稳了自己的心绪,首先安抚他。
“我什么都做不好,我太差了。”他抽噎着。
“没有这回事。”我语气温和,“你今天只是情绪不太好,不是吗?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不高兴好吗?”我拿起他的手,放在我的额头前,然后我用额头轻轻蹭他的手。从前我和他撒娇时经常这样,无往不利,他总会让我如愿。
这次我却失算了,周浙南漆黑的眸子对准了我,瞳孔中却没有倒映出我的样子。他就那样呆坐着,灵魂与世界隔绝。我伸手在他面前晃啊晃,他岿然不动。
我慌了神,摸出手机打给侯雍:“上次要你查的那个人,他现在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他的背景音是他的妻女细细的谈笑声,正是晚上共享家庭时光的时候呢。
“崩溃了,刚开始是哭,然后现在不理人,不对我的行为做出反应。就一动不动的坐在床上。”
“还有什么表现?”
“颤抖,脸很烫,手很凉,出汗。”我努力观察着,却觉得注意力怎么都不能集中在电话。我很害怕,恨不得扑过去抱着他一起嚎啕大哭,只希望他能够给我一点反应。
侯雍沉吟了一会:“这个我说不好,我也不是这方面的医生,我个人是建议你先弄清楚他变成这样的原因,然后我可以帮你问一下我的同事。”我不记得我是否说了好,总之我放下了电话。
“阿南,阿南。”我轻轻叫他,希望唤回他的注意力,可惜失败。
于是我跳下床,希望从他家找到蛛丝马迹。我想六个小时的录音然后失败对他造成的压力确实不小。他是个很讲责任感的男人,有的时候过于较真,生怕给别人添一丝麻烦,这次六个小时的辛苦付诸东流,在他的世界里一定可以算作十恶不赦。可是我想这不是原罪,一定还有其他的因素。因为我认识的周浙南,从来不会被这样轻易打败。
我走进他的工作室,看见被他画的乱七八糟的草稿纸,一目了然。黑笔信手涂抹的图案,潦草的字迹,看着怪吓人的。透过简单却诡异的笔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