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兄长,乃先帝。”
容翊拂开他的手,轻飘飘扔下一句,空气里充满了箭弩拔张的意味。
明霜知这话题不能再说下去了,忙解下身上披风,递还给容翊,柔柔笑道:“明霜谢过殿下美意,只是席间饮了些酒,身子尚暖,用不上这披风,还是殿下自个儿先收着吧,不然回头受了凉可就不好了。家父想来也还在等着两位殿下入席,这夜深露重的,两位殿下不若同明霜一道先回席间去。”
容竑不动声色地收回那根玉簪,俯身拾起沾满泥土的墨色披风,未再多说什么。
而打昨日起,容翊还是第一次瞧见明霜给他好脸色,虽然明知她是为了哄他,心里也十分欢喜,不忍心再让她为难,遂也应了她,跟在她身后,缓缓向水榭走去。
其实襄国公府的路,容翊早已烂熟于心。
从前婚约已定还未成亲之时,他总是按捺不住对她的想念,隔三差五就会来看她,她脸皮薄,会害羞,便总如此刻一般低着头慢慢地走在前头。
那时他只瞧着她娇娇小小的身影,心里就欢喜得紧,而有时她会突然停下来,回过头朝他一笑,问他,阿翊,你瞧那朵花儿可好看。
笑靥如花,娇媚明艳。
好看。
当时彼此的欢喜天真又纯粹,是他未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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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容翊带着半闯性质的突然造访,襄国公府其他人都有些意外,但也没太惊讶,毕竟他是平遥王,什么荒唐行止都不足为奇。
明烈心思敏锐,寻了兰汐问可是昨日宴会平遥王同明霜生了什么事情,兰汐嘴严未曾说什么,明烈心下却也了然,只叫人把正座的位次腾出来,摆上碗筷。
待瞧得她三人归来的光景时,更是多了几分探究。
行了一番礼,入了座,几个男人一番寒暄,已是几坛烈酒入了肚。
温氏的位次已经换到了明霜旁边,她素来文静内敛,心思却细腻,瞧着上首的那两位男子,如何猜不出此间情形。
夫君曾同她说过,秦王如今支持削藩,自愿软禁京都,一个花架子王爷同襄国公府结亲算不得什么忌讳,这门亲事也就可成了。
她想若当真秦王愿为娶明霜做到此番地步,不可谓不情深,自当是青梅竹马白头偕老的一段佳话。
只是这平遥王,她从前未见过,却也听过他的荒唐事,旁人皆说其乖张纨绔,白生了一副神仙似的面貌。如今瞧来,却当真是神仙似的面貌,在座之人竟没一个人能胜了他去,便是比之明霜,也是美的。
他自是地位尊贵,又有先帝遗诏庇佑,想娶谁便能娶谁,没人能置喙什么,可是这等人物,又当真能对明霜好吗?
温氏早把明霜当了自己亲妹妹,思忖之间不免就多考量了几分。
她压着声音,低低对明霜耳语道:“霜儿,你也莫恼嫂嫂,你同嫂嫂讲讲,这事你是如何看待的。”
明霜白玉似的面颊瞬时浮上两片绯云,低头抿了一口酒,轻轻摇了摇头。
温婉儿知明霜是个性子单纯的,恐她因这事心头生了忧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不打紧的,左右有你爹爹兄长在。”
明霜听到这么一句,只觉得心窝子暖极了,眼眶有些热,忙端起酒盏又饮了一杯掩去神色间的异样。
两人正低低说着话,却突然听到一声杯盏掷地的碎裂之声,忙抬眼往上首看去,却见容翊倚在椅背上,嘴角噙着一抹嘲讽的笑:“无事,本王不过是方才听了句笑话,一时手滑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