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诚恳地说,难得在霍大少面前撂一句狠话,咳,爽是真挺爽。
虽然适可而止也很重要。
是故,在霍礼杰发作之前的四下寂静中,路大设计师一边默不作声地给人量着腰围,另一方面,也没忘揣起商务应付式的腔调,话音带笑地补充一句:“当然,我的意思是:霍家能东山再起,我确实很为您感到高兴,也感到与有荣焉嘛。”
乘胜追击,更顺势夸赞:“对了,还别说,三年不见,霍总这腰还能保持在二尺二,真是锻炼有度,比模特还模特。”
十五载相识,他自认是霍礼杰肚子里的蛔虫。
果不其然,不过两句场面话顺遂人意,一服软,周遭寒意便恍惚倏而退却干净。
霍礼杰长睫轻敛,只低垂视线,望着大设计师头顶发旋,像给猫顺毛似的,轻抚了两下。
思忖片刻,又问了句:“这一礼拜都在香港?”
咋?你要算我还能活几天还是咋的?
路以诚忍住想把人手再度打翻的冲动,默默腹诽。
半晌,趁着蹲下身丈量对方腿长的机会把手避过,还是诚实回答:“嗯,alice的礼服细节还需要敲定,我也有别的……”
“什么时候回家。”
“……哈?”路以诚动作一顿,抬头,“霍先生,我没太听懂您的意思——那个,您头脑还清醒吗?”
直至这一刻,他终于确认:自己今晚最大的失误不是和这人狭路相逢,而是应该在刚才量肩宽颈围的时候,直接一尺子把霍礼杰勒死,大家玉石俱焚,谁也别膈应谁。
但无奈良机已失,路大设计师也只能满腹遗憾地,径自起身走到衣架旁,将尺子塞回西服内袋,复又掏出手机,在备忘录上一一记下方才测出的肩宽腿长各类数据。
“没记错的话,三年零五个月前,我和霍家、和您的雇佣关系就已经彻底结束了,”背身对人,一边把玩着手机,他言语冰冷,不忘夹枪带棒,“眼下您都要结婚了,是打算再把我拴在霍家门口看门护院还是怎么?有话您直说,买条狗的……”
“说够没有?!”
眼见着更难听的话还在后头,霍礼杰眉心顿蹙,冷斥一句,叫停了他的口不择言。
半生怨侣,他们都生来有轻而易举惹怒对方的本事。
路以诚肩膀几乎下意识蓦地一抖,垂落身侧的左手随即紧攥成拳。
他深深呼吸。
不住告诉自己:别争那一口气,别和霍礼杰计较,他是永远高高在上又长不大的小孩,是再落魄、也有如自己这样卑微小人来众星捧月的好命少爷,而自己只求平平安安,潇洒快活,跟他争赢了又怎么样呢?
他们终究是过去式了。
是故,“小路”或许可以在气急时分哑声又无措地解释、还嘴甚至动手。
而对路以诚,可供挑拣的选项,却只有沉默。
至多至多,不过揉揉额角。
轻声问一句:“霍总,别来招我了,得唔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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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雅如就是在这一问过后,数秒的满室死寂中,重新踱回了衣帽间门口。
鞋跟敲在大理石面,清脆声响连绵不绝,里头两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分明未熄,倒都有种不言自明的默契,齐齐在她露面时竭力平和了脸色。
她倚在门口,瞧见两人不知何时又站在一道。
一个拿着手机同人核对数据,不时问声:“霍先生,您觉得收腰大概在这个位置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