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叔,”路以诚没理会周遭打量,拍拍白骨仔肩膀过后,便兀自朝主宾席走去,握住老人宽厚手掌,“回来的匆匆忙忙,没来得及去看你,怎么样,这三年身体还好吗?翠姑每次来找我订衣服,都要咕哝几句你喝酒的事,你啊,今天可不能贪杯。”
“瞧瞧你,一回来就开始数落我们这群老头了。”
叫强叔的胖老头没答话,倒是另一个瘦高个儿老人抢在前头“呛声”:“你是躲国外过安生日子去了,这几年油麻地可不太平,年年一群后生仔讲法讲权,欠收拾!要我说,玩够了就回来,替我们也分分忧,礼杰说你喜欢搞什么设计——你喜欢衣服,水伯做主,给你买一百两百件的,不就……”
“林耀水,就你话多!”
还没来得及哄水伯两句,路以诚又被保养得当的高挑女人拉过去,一把挽住,“来来,我们诚仔,别听他的,翠姑最喜欢你,安生日子有什么不好?难道三十岁了,还跟着一群衰仔收保护费啊?”
“放屁,那他就不能学学礼杰,都是做这生意发家,礼杰现在掌了霍家的权,都已经……”
“好了!”
到最后,还是一行人里最年长的福伯轻叩桌面,中气十足的一声低斥,总算把路以诚从“四面受敌”的惨境里解救出来,“有的是时间叙旧,都回来香港了,他还想轻易走?你们让诚仔先上去和欧哥聊两句,下来再收拾他。”
路以诚:“……”
这大概是他回香港以后第一次向老天盼望,让霍礼杰快滚过来。就像小时候挨骂,两个人一起当鹌鹑,总比一个人有安全感。
“得,得,”思及此,失笑一声,他只得做了个敬礼手势,冲几人连连颔首,“多谢帅哥美女高抬贵手,小弟先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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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楼,云满楼包厢外,二三十个黑衣保镖拱卫,关卡重重。
瞧见路以诚,为首的青年人倒姿态异常恭顺,只微微侧身让路,摆手示意他独自入内。
“来了?”
刚一推开包厢门,里头沙发上,正盯着电视屏幕看选秀的老人登时回过头来,冲他笑出一脸褶子,拍拍身边空出的位置,“来,坐这……最近的大陆节目了不得哦,美女这么多。”
路以诚在他身旁落座,“我当什么事,让我提前过来,叔,你就是想要我陪你看小女孩儿唱歌跳舞?”
“这不是知道你要来,照顾你们年轻人喜好,”欧叔轻嗤,“不然给你看古惑仔?反正,你钟意男仔我不反对,但要是能拗过来,你知道,叔是最高兴的。”
路以诚:“……”
正苦恼于无话可接,老人却又话音一转,伸手,揉了揉他头:“拗不过来也没事,这么多叔叔伯伯,谁欺负你,我们这群老家伙抄起家伙可不输年轻人,嗯?”
他怔了怔。
“没人欺负我,谁敢欺负我啊,”半晌,也只能咕哝,“而且,我真的过得挺好,叔,再过两年,就带个漂亮男仔回来给你敬茶。”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欧叔眼光看得透彻,却没点破。
只伸手摸过遥控,摁灭电视,复才姿态闲散地靠住沙发扶手,同他说了句:“叔也想活到那时候,可别走了徐公的老路,一把火,什么都没了——今天吃饭,就是想要告诉底下人一声,打今天起,我欧永璋就金盆洗手,过过普通老人家的日子,再不掺和他们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