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渔清楚自己在梦里。
因为现实中,她的四肢牢牢固定在约束椅上,解除约束需流畅划出手势密码。
致幻菌第二次测试,她放弃雾化喷剂,改用水煮。
听觉还没完全浸入梦境,捕捉到桌上纸张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她以第三视角旁观自己的梦。
电闪雷鸣,雨越下越大。
江女士又一次发动引擎的尝试失败,恼恨地砸向方向盘,但在即将落下去的瞬间收手握拳,手背鼓出青筋。她咬紧发白的嘴唇,摸摸小池渔的额头,脱下外套盖在她身上。
“会没事的渔宝儿,相信妈妈。”
话是这么说,江女士抬手抹去了左边脸颊的泪水。
她握了握女儿滚烫的手,又说:“妈妈出去找人帮忙,一会儿就回来哦。”
脸色通红的小池渔闭着眼睛咕哝了句什么,破碎的话语淹没在雷声和车顶噼啪雨声。
江女士笑说:“好啦,渔宝儿乖乖。”
她以最快速度下车关门。
小池渔吃力地抬起身,隔着窗户往外看。
风雨将前面披红雨衣的女人吹成蝙蝠形状,她认得出那是江女士。
江女士顶风冒雨往前走,为了平衡,上半身弯曲佝偻。
池渔知道,当江女士的红色背影被瓢泼大雨吞噬,梦的上半场将戛然而止。
过去十多年来都是如此。
池渔陪着发高烧的小池渔凝望江女士的背影。
江女士走了一段,忽然直起腰,在沉重的雨帘中艰难转身。
池渔猛地一颤,胸口仿佛压下了成吨重的石头。她大口大口喘气,却无法消除梗在喉头的窒息感。
那个梦……
跟以前不一样了。
十多年了,梦的上半段中断于江女士披红雨衣走入雨幕。
但这次不同,江女士折返回来,用雨帽作挡,擦去副驾车窗上的雨水。
印在池渔眼底的新画面是她模糊的笑脸。
江女士笑起来很美,兼具漂亮女性和母亲既张扬明亮又温柔的美。
即便是暴雨如注的可怕天气,即便她们已经被大雨困了近十个小时。
多年不遇的台风,偏偏被她们赶上了。
江女士临走前说了什么?
“渔宝儿不要怕哦,妈妈很快回来。”
身为人母,她本不该把年幼的孩子独自留在车里。
但那是一条人迹罕至的乡村公路,小池渔高烧不退,台风不休,暴雨不停,滞留原地同样于事无补。
大约七天之后,小池渔在一间冰冷的房间等到了盖着白布的江女士。
她拉开不祥的白色床单,森冷光线把江女士照得比布更白,唯一的色彩属于那件泥污斑驳的红雨衣。
调查结果是天黑路滑,江女士不慎跌入地坑,无力自救。
小池渔根本不信,她告诉调查人员:妈妈说油箱漏油,车载导航一直报错,就放在置物箱的地图也一直找不到。
但她丢失了近三天的记忆,她才从一场持续四天的昏迷中醒来。
所以她所提出的一切不被调查者列为证词,他们将江女士的事故简单定性为意外。
那场事故有很多无法自圆其说的疑点。
比如小池渔被送进医院的确切时间,发现江女士遗体的位置,以及那辆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