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清田信长讲出来,自己却那么不舒服呢?那些难以启齿的绮念,本就是无可能实现的镜花水月,为了那虚无缥缈的意难平,自己竟然迷失到不知怎么才算是“对他好”。
是的,只有真的为他好,才会促着他早些成家,帮他挑选合心合意的人,让他能得到陪伴,而不必独自守着一方空荡荡的侯府,和那天高地阔却无限寂寥的朔州。
仙道垂下眼睛,将箸间菜肴送入口中,却浑然无觉湘南侯遥遥看过来的一眼。
对于清田信长半醉半醒的质问,流川枫不置可否,只道:
“你酒量真的很差。”
清田信长冷哼一声:“我醉没醉你心里清楚。喂,流川枫,今天本世子做个好人,替赤木把话给问了,你什么时候娶晴子?或者你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你若是声明终老一生打定主意不祸害别人,那也成!”
催婚的见得多了,没见过这种专门挑双方在场打定主意要甩人耳光的催法。三井寿拧了眉头便要出声,不料湘南侯开口竟比他快:
“我不会娶她。”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惊。
赤木一脉是跟随湘南侯府时间最长的家臣,到了赤木刚宪这代,又亲自经略朔州。不知从何时起,湘南侯与赤木家的联姻,已经成为众人理所应当接受的事实,区别只在于发生的早晚。但没有人会想到,湘南侯竟然从来都没想过要做这件事情!
清田信长的烤羊腿,“当啷”一声砸翻了酒碗,泼了他满怀酒渍。
流川枫面色清冷,话语也清冷,冰碴子一样脆生生地砸入军帐暖烘烘的空气中,果决又干脆。他面向赤木,抱拳道:
“是我的错,大哥,抱歉。”
赤木刚宪觉得喉头苦涩极了,只能极轻地摇了摇头。
他并不怨流川枫,事实上,早在仲秋节之后,流川枫已同他表明这一心迹,认为晴子应该嫁一个真心实意喜欢她、待她好的人。是自己托大,以为能说服得了流川枫,又不忍伤了晴子的心,三拖四拖,不想最终还是以如此敞亮又残酷的方式,公之于众。
流川枫将错尽数揽在了自己身上,可他有何错?晴子一腔纯粹到极致的真心,她又有何错?
片刻前还闹哄哄的氛围已变得冷硬如铁,仙道彰更是全然懵了。他的坐席离流川枫并不算近,此刻就算紧盯着他,也并不能看清他双眼中盈满的情绪。
他甚至看不清自己的情绪。
明明应该惊讶、痛惜和着急,可为什么,在听到“不会娶”三个字之后,自己的心脏,如同干涸皱缩到极致的花遇到了一滴水,瞬间伸展了每一处坎坷,点亮了每一寸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