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记得,陵南阁的古书上有记载,鲲,就是特别大的鱼。
原来神宗一郎,竟然也是灵物化人!
曾经,仙道一度认为,生命太长会穷极这世间的一切无聊,当他独自站在雄岩峰上,看着日升日落月圆又缺时,就好像看着自己已经在,并且将永远在长叶掉叶、春而复冬的无限循环中无可自拔。
及至遇到泽北荣治,他才晓得,原来“无聊”距离“无望”,还是有很长距离的。在贫瘠之地独存,远比在雄岩峰上要痛苦得多。能在这挣扎求生中独自忍受,直到化为人形,说实话,他虽不认可泽北的念头,却能理解他何以有那些想要翻覆天地的念头。
但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能遇见比他俩活得更久的家伙,在东海巡弋三千年,连成人的日子,都已超过两百年。
真是不折不扣的老家伙啊。
他从头到脚将神宗一郎来来回回瞧了好几遍,才感觉找回了自己的舌头,虽然神宗一郎大致介绍了自己的来历,但这并不能消除他的戒心。毕竟,藤真健司的提醒言犹在耳,而那泽北荣治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也是笑得十分和煦啊。
不过,神宗一郎很快洞悉了他的念头,他摇了摇头,也不知是不满抑或叹惋:
“你考虑事情的方式,真的是……很像人。”
仙道闻言,有些不可思议:“可是我们……不就已经是人吗?”
神宗一郎不置可否,只是看着他,道:“不会老去,弃绝生死,手握异于常人的力量,如此种种,怎算是真正的人?”
不会老去,就不会敬畏生死;
手握力量,就不会珍重浮世。
“——至于你,却是很在意旁人的感受和想法,这很稀奇。”
看起来只有三十出头的男子,却有着异常苍老和古井无波的眼神,他伸手抚过茶盏边缘,那一汪残茶瞬间又冒出了袅袅热气:
“你已经在以常人之心猜度世事,但实际上,靖海侯府如何,与我无关;湘南侯府如何,与你无关。他们这匆匆几十年,于你我看来,不过片叶细沙,过后无痕,不是吗?”
不是。
仙道心头立刻浮现了两个字。
他迎上神宗一郎似笑非笑的视线,道:
“所以你也同泽北荣治一样,想要翻覆这秩序?”
神宗一郎闻言,一脸诧异:“我要这秩序何用?现今种种,都非我所求。化为人形,是我无法改变的;但我自己是什么,我却很清楚。人有人的命途,灵物有灵物的命途,他们这些心思与把戏,与我无干。”
“既然这样,”仙道紧追一问:“那你为什么要当靖海侯府的幕僚?”
“不过看戏罢了,无趣的时候,总要找些乐子来。”神宗一郎说着,冲他伸出手:
“看来你已陷太深。放心,我不会威胁任何人,我只是来瞧瞧,你悖逆天道的后果到底是怎样。”
我……陷太深了吗?
是的。
我已陷太深。
从田冈茂一于我教习为人的一切开始,从知晓欢喜与愤怒、敬重与厌弃开始,从忍受委屈、熟悉庸碌开始,从无法自拔地喜欢上一个人、愿为之倾尽所有开始。
这就是我的,为人之道。
仙道不再出言,只将那只枯竭如死木的左臂露了出来,搁在了神宗一郎的掌中。
“你怎么知道我受了伤?”
他问。
神宗一郎细细端详他的胳臂,答:
“靖海侯府虽在京城之东,但关于湘南侯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