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头应了,小小身子立在雕花照壁前,目不敢斜视,口不敢胡言。
一走入这院落,似乎就有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压力排山倒海般朝她兜头涌来。
不知候了多久,传来几声说笑,适才那妇人身边伴着两个年约二十的大姑娘,朝福姐儿走了过来。
其中一个身穿碧绿衣裳的姑娘上下打量了福姐儿一遍,才抿嘴笑着曲了曲膝盖:“十姑娘安好?老太太早上多用了两个糯米丸子,这会子身上不大爽利,姑娘请先随奴婢去后头厢房歇息片刻,梳洗过后再过来给老太太请安”
福姐儿垂了垂眼,低低“嗯”了一声。
这无疑是个很有效用的下马威。喊了她来,又要她重新梳洗过才准进去。是提醒着她的身份,终只是个乡间长大的泥腿子,要攀这高门,务须矮着身子把自己卑微到泥土中去。
见她话不多,眼睛也不乱盯着人看。倒也不似适才众人在屋里猜测的那般“胆小畏缩”、“上不得台面”。碧绿衣裳的姑娘不由朝另一个打了个眼色,笑着请福姐儿往后头的厢房折去。
杜鹃顿住步子,没随他们一块儿走。转身回到老太太屋中回报,“……瞧着挺文静,模样出挑,十足肖似三爷……”
苏老夫人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许久才道:“晌午饭前喊进来磕头。”
福姐儿垂头往里走。
身边立着许多个人。穿红着绿,香风扑面。
她吃不准是些什么人,也不敢抬头去看。
有人掀了里头的珠帘,伴着珍珠相撞的清脆声响,足底踩在绵绵的宝相团花地毯上头,她听见自己胸腔内剧烈的心跳声。
福姐儿在令人窒息的死寂中屈膝跪了下去。
“孙女儿福儿,给老太太和太太们请安。”
额头触地,地毯厚而软,一点都不疼。脸上却似火烧似的,心里说不出地委屈。
头顶寂寂无声,似乎过了一生那般漫长。
她听见一个苍老的声音冷漠地道:“抬起头来。”
福姐儿捏住袖角,舌尖抵住牙关仰起面容。
梦里那张可怖的面容和眼前这张脸清晰地融合到一处。
十年前,这张脸,这间屋子,这个声音……
“秦氏,你若还有些微的自尊心,你便自尽吧。”
娘亲,在她眼前,血溅三尺……
他们以为她不记得了。
将她抛在外头十年,又施舍般地将她接回来。
福姐儿垂下眸子,唇边挂着微僵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