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在从前,苏煜扬定然扭住不放,笑嘻嘻地说几句俏皮话逗她开心。
可没想到,她话音才落,苏煜扬当真就松开了手。
王氏愕然回首,见苏煜扬垂着眼,面无表情地走到窗边。
他伸出细长的指头,轻轻拨开窗,站在日暮的暖黄光线底下,萧索地道:“是我对不住你。”
王氏喉咙似被哽住了般,分明想讥讽几句,却说不出话来。某种不详的预感,在心里幽幽地升起,她陡然不安起来,两手攥住袖角,肩膀微微发颤。
苏煜扬仰头迎着光,慢慢闭上眼睛。
他声音听来依旧是那么动听,温厚的,低沉的像说情话时的呢喃。
“今日事,不怪秋兰。”他道,“我毕竟也是她主子,叫她在你和我之间受夹板气,也是我对她不起。”
王氏抿住嘴唇,忍下满腔涩意:“你娘要把你闺女送进宫,难道你还能反了你娘不成?你大嫂的闺女才十三,余下那两个葵水都还没来,除了她,还能是谁能替皇后生孩子?我不是不叫你管,你也得有个章程,有个轻重!”
苏煜扬转过头来,朝她轻轻一笑:“多谢你,我知道你待我的心,一心是为我好。”
他朝她走过去,立在她跟前一步之遥,抬手覆住她的手背。
“好生歇着吧。”
腊月二十九,明儿就是新年。
孙乃文装了一车时令土产,自己套车要往京里送。
顾淮生站在他家院外,已经踯躅了许久。见他赶着驴车出来了,忙上前一把攥住辔头。
孙乃文冷着脸道:“顾淮生你干什么?”
顾淮生道:“文子,你真忍心不告诉我,她的去处?”
孙乃文嗤笑一声:“告诉你做什么?她临行都未曾与你辞别,你就当明白你在她心里,根本没什么好在乎的。再说,”他讥笑道,“人家是去攀高枝过好日子去了,你当人家还愿意和咱们这种泥腿子说话儿?没得辱没了人的身份呢!”
顾淮生摇头:“我不信!她不是这样的人!乃文,一开春,我就要赴考去了,短说也要走一两个月,我求你告诉我,她如今到底在何处?我只想瞧她一眼,一眼就是了。知道她过得好,我也能安心上路。”
顾淮生待福姐儿如何,孙乃文不是不清楚。
他沉着脸,许久不出声。
顾淮生扯住他衣摆:“乃文,你不说,我就赖着你,烦着你,直到你说了为止!”
孙乃文“嗤”了一声:“真的?非知道不可?”
他拍拍身后的车厢,“来,上车!我这就带你去!”
清溪距京城大半日车程,两人出门早,临近新年街上行人又少,一路走得顺畅。
车马缓缓驶入宝源巷口。
过了繁华的金燕角,往北渐渐萧肃下来。入目高阁重檐,碧瓦流光,朱门金钹,明显不是寻常人家。顾淮生隐隐觉得不安,他出身寒门,祖祖辈辈都在清溪种田狩猎为生,到他这辈,才出了他这么一个秀才。
在清溪,他是远近闻名的才子,人人敬他赞他,家中以他为傲,盼着他考取功名,出人头地。先生说他是自己教书几十年来最有才情的门生。
他也曾为自己骄傲过。但他也清楚,不是他天资聪颖过人,只是他没有选择,不得不比别人刻苦罢了。
父亲年轻时打猎伤了腿,哥哥顾水生小小年纪就当了家,地里的活儿全靠哥哥一人担着,他娘替别人编草鞋和缝缝补补贴些家用。妹妹才六七岁就开始替人家割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