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案几上的婚书,又看看眼前的少年,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与我相对而坐的少年叫李必,字长源,刚过弱冠之年,出身名门望族,素有神童美誉,常年出入禁中,以翰林待诏,侍奉太子左右。
我心情复杂,不是因为他身份贵重,前途光明,觉得配不上他。
相反,我配他,绰绰有余。
范阳卢氏是大唐望族,家学渊源,可追至春秋时期。
我三岁与母亲进宫赴宴,得武惠妃喜爱,被点为太华公主陪读。
我开蒙学字,是在惠妃膝上,首次跑马,用的是太子坐骑。
那年,咸宜公主洛阳大婚,我掀了寿王妃严氏的裙子,严氏仓惶躲避之时撞进了圣人的怀里,圣人非但不生气,还赏了我一根马鞭。
彼时太华公主玉体欠安,时犯喘疾,寻遍名医皆无用。
后得孙思邈指点,公主需脱离俗务,入道静养五年,方能治愈这病。
可太史局又称公主已有婚配,不可进入道观,否则会与驸马相冲,重则折寿。
无奈圣人挑了三个于公主八字相符的公卿贵女,作为替身,代公主出家。
我极其幸运地被挑选中了,于是我到了嵩山白云观,与李必做了五年邻居。
是的,李必好道,小小年纪,与此节颇有建树。
我心情复杂就是不想嫁给一个道士。
毕竟,我修道是被迫的,他修道是自愿的。
我爱碌碌红尘,熙熙攘攘,爱春日宴,夏郊游,秋狩猎,冬饮酒。
今年我双十年华,再浪个二十载,不成问题。
我不想当个清心寡欲的活寡妇。
不过,如果不答应李必,眼下又有个难题。
去岁十月,圣人令寿王妃为窦太后祈福出家,移居太真宫,并要选十二个皇家道姑陪伴其左右。
圣人可能一直记得要不是我掀了严氏的裙子,他也不会跟自己的儿媳妇有一段风月佳话,所以我又极其幸运的被选中了。
阿爷怕我去了五年又五年,一生年华都在道观蹉跎掉了,故而匆匆进宫哭诉。
哭诉他的几个儿子都不中用,唯有女儿还算贴心,哭诉我二十了还未议亲,日后必定孤独终老。
终于,圣人怜悯开恩,着人将我的名字划去,于是我得以还俗回家。
回家之后,门槛就被提亲的人踏破了。
不是我自吹自擂,我与其他两个替身被称为白云三姝,我为三姝之首,可见我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但大唐女子成亲较早,一般十二三就议亲,十五六就过门了,到了二十岁不是孩子能打酱油了,就是二婚或者三婚了。
我就如过了早市的白菜,只剩下梆子,不但没得挑,还得被人挑。所以提亲的人难免良莠不齐,质量堪忧。
可即便是被人挑,我也有自己的品味。
诸如林九郎幼子这样的人,我是断不可能嫁的。
我父兄属清流,拥护正统,林九郎以权谋私,把持朝廷,名声恶臭,他们不可能答应。
我爱美男,尤其好清贵男色,林小郎那油皮肚子,我是不可能答应的。
可林九郎得圣人信赖,在长安能暗中压太子一头,抬手能遮天,没有他办不成的事。
如此,就僵了下来。
遂,李必这婚书来的正是时候,他家树大根深,枝繁叶茂,强强联合,也不怕林九郎权势滔天了。
再者李必家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