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完顿了顿,智商回笼,悄悄抬眼。
就见一直坚持不看我的解怨脉已经转过了头,正呆呆地、难以置信地望着我。
但事已至此,已经出口的话我也不能嚼巴嚼巴再吞回去。
我抿了抿嘴,只能毫不回避地和他对视。
“千年前的小德春也不是说过吗?白狼对于女真族无论军人还是平民都格杀勿论这件事,一定有什么理由,不可能无缘无故就那样做。”
“理由……吗,”解怨脉目光微偏,“能是什么样的理由,才会……”
“什么样的理由,”我望着他,“杀父之仇够不够?”
空气一瞬间凝住了。
解怨脉的身体定在原地,极慢极慢地抬眼看我,眼中写满了震惊。
“是女真族让我失去了父亲,我永远,都不会再有父亲了,”这是我从未对任何人说过的话,包括母亲,包括哥,也包括生前的那个解怨脉,“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他们全都去死——我这样想,错了吗?”
解怨脉嘴唇翕动了一下。
“我不认识女真族的任何人,不知道他们平时过着怎样的生活,也不会去想他们是否无辜,我只知道,他们夺走了会摸我的头问我在家里有没有听话、会在出征期间每个月都给我写信、我最佩服最敬重最引以为傲、最喜欢最喜欢最喜欢的父亲——所以,你告诉我,我有错吗?”
“我有这种想法有错吗?”
“也许这想法会伤害到别人,会伤及无辜,但在那种情况下,又有谁会考虑那么多,能坚守理智不被痛苦击倒,能控制住自己不去用那些能想到的、能做到的方法去发泄、去赎罪呢?”
“——所以你能说,我有错吗?”
解怨脉没有说话。
我望着他的眼睛,又问:“所以……你又有什么错呢?”
你明明,比我、比哥、比任何人,都更要敬重父亲的。
解怨脉的目光一颤。
他不说话、不像平时那样嘻嘻哈哈的时候,真的很像属于我的那个解怨脉。
我倾身过去,垂着眼,去抚他的脸。
“你没错,我没错,小德春也没错……没有人有错,只是国仇家恨,只是立场不同罢了。”
“你自己也清楚的,不是吗?”
“……阿谷。”
轻到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的声音从耳畔拂过,我整个人一僵,猛地抬眼。
却见解怨脉像是突然清醒了一般,嘴唇动了动,圆瞪着眼,比我还震惊地回望着我。
接着目光左移,又慢慢拍地发现了我的手在抚哪,立刻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
然后我还没反应过来,他就以一种相当不雅的姿势从房顶上滚了下去。
——砰,咣,稀里哗啦。
还发出了一连串的响声。
我:“……”
2
当晚解怨脉再没敢和我单独呆着。
我想了想,也大度地决定给他留点私人空间。
毕竟有些事,不管别人怎么说,最终还是要靠自己想通的。
却没想到次日一大早再见,他竟然把刘海放了下来。
还是看着有些微妙的……齐刘海。
“这是……在装乖?”成造神瞥向我,小声问。
“看着像。”我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