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兴高采烈,洋洋得意地瞥一眼金吾卫,奉承钱兴:“罗云瑾哪敢和爷爷您比呀!您一来,他吓得屁滚尿流,面都不敢露了!”
钱兴狞笑了两声,扫视一圈,眉头轻皱,脚步顿了下来,问身边内官:“罗云瑾呢?”
内官疑惑地道:“刚才还在这里……”
叫住一个乾清宫宫人喝问。
宫人躬身道:“万岁刚才醒了,罗统领进殿回话去了,刚刚进去一炷香的工夫。”
众人喜道:“正好!”
嘉平帝醒了,消息无论如何都瞒不住了。
钱兴皱着眉头往里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种对危险的本能感知让他停下了脚步,还没来得及转身,朱红门槛里跨出两个手执拂尘的老太监。
老太监看到钱兴,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脸上肉皮颤了颤,诧异地道:“钱公公来得正好,万岁召见。”
钱兴心里咯噔一下,不寒而栗。
众人呆了一呆,高兴地道:“万岁这么快就召见爷爷,一定是知道罗云瑾隐瞒消息的事了!”个个笑逐颜开,喜气洋洋。
钱兴气得青筋暴起,定定神,收敛了神色,含笑问老太监:“万岁起身了?”
老太监眼神躲闪,低声说:“万岁起身有一会儿了,刚才南边来了几封密信,万岁看完以后,立刻就命人召公公过来说话。”
钱兴直觉不好,太子遭殃,皇上召见他做什么?
本想多打听几句,偏偏他人已经站在乾清宫了,内殿值守的内官看到他立刻转身进去报信,根本没法拖延时间。
他额前沁出几滴汗珠,低着头迈进内殿。
内殿光线昏暗,只有两侧的壁灯亮着。火苗投射下的暗影交错着笼在金漆五屏风九龙宝座和须弥台式地坪之间,紫檀木大案旁的一对铜掐丝珐琅瑞兽在暗影中有如活物,威严冷酷的双眼冷冷地凝视着他。古铜香炉上空盘旋着缕缕青烟,香气清雅。
一道高挑挺拔的身影站在御案之侧,织金云肩通袖襕锦袍上落了层朦胧的暖光。
钱兴飞快思考,还没跪下请安,一封书信掷到了他脚下,嘉平帝饱含愠怒的声音响起。
“看看你推荐的都是什么人!一个刘敬,一个钟义桐,全是沽名钓誉之辈!”
钱兴吓得打了个寒噤,匍匐在地。
……
确定决堤的是刘敬主持的工程后,东宫属臣松了口气,额手称庆。
工部官员面色尴尬,当初他们曾经因为支持刘敬而和皇太子朱瑄有过争执,还有人提起宋素卿纵容族人的旧事弹劾他,想阻止宋素卿疏浚贾鲁故道。现在刘敬出事了,皇上怪罪下来,他们难免有识人不明、拉帮结派的嫌疑。
少詹事立刻修改奏本,将原先写好的谢罪折子丢入火盆,付之一炬。
几个机灵的已经铺纸磨墨,准备弹劾刘敬。
不多时,乾清宫的宫人过来传话,嘉平帝宣召皇太子。
朱瑄起身。
官员们簇拥在他身边,道:“殿下不能放过这次机会,刘敬此前联合六部官员弹劾宋素卿,对殿下多有不恭之处,这次他急功近利犯下大错,导致新河决堤,陛下震怒,正好是撤换他的好时机。”
朱瑄不置可否,面容沉静温文,带着几个近侍和护卫踏进茫茫夜色中。
乾清宫灯火通明,气氛沉重。
嘉平帝这些天不理政事,安心养病,今天刚觉得精神好了点,正准备找几个僧道谈今论古,得知新河决堤,勃然大怒,又看到钟义桐写给钱兴的求救信,更是暴跳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