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是他最爱的云顶雪芽,此时他却有些喝不下去。
萧然放下玉质茶杯,淡淡看着舒窈。
仙鹤造型的熏香炉里吐出袅袅云雾,萧然身影如梦似幻。
舒窈抿了一口茶,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小腹。
痛感越来越重,她心里不住祈祷快点再快点。
她出来的急,身上没有带月事带,萧然马车上的装饰又以清雅为主,一点点的脏东西都会格外明显。
萧然似乎还在说些什么,声音却越来越远,舒窈再也支撑不住,一头栽了下去。
意识彻底消失前,舒窈迷迷糊糊地想。
这次之后,萧然怕是再也不会对她起任何念头了。
次日中午,舒窈醒来,刚睁开眼,便看到丁长佩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与丁长佩的欲言又止相比,舒窈心里颇为坦荡——她跟萧然做过夫妻,萧然素来心细如发,莫说这种事情,还特意帮她寻过做月事带的柔软料子。
当然,那是上辈子的事情了,这辈子她和萧然注定了交集之后越行越远的路人,更不靠萧然过日子,在萧然面前出出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只要不在李璟面前发生这种难堪事就行。
萧然带来的人治好了舒柔,舒窈身体略好一点,便登门拜访萧然,谢了又谢。
萧然淡淡饮茶,一如既往的风轻云淡,只字不提那日他见舒窈突然间晕倒时,陡然冲入脑海的汹涌记忆。
他在未入丹阳郡前,便设计了舒窈的全家,到了丹阳,跨马游街,舒窈的身影闯入他的视线。
月光皎皎,少女明媚甜笑,人潮拥挤,她被人挤在街上,摔倒在地。
他心口狂跳不止,翻身下马,一步步走到她面前,对她递出一方锦帕。
他说:“颜色如花画不成,姑娘的名字,可是叫做颜言?”
她接了锦帕,霞飞双颊。
那一刻,他是真的以为他梦里的人又回来了。
他心心念念数十年的人。
后来她全家枉死,他闯入阴暗潮湿牢狱将她带出来,将一切罪名扣在梁常林身上。
他的演技太好,她不曾有半点怀疑。
再后来,他不顾家人的强烈阻拦娶了她。
她不懂琴棋书画,他便一遍一遍教她,她的笑容越来越少,也越来越像他梦里的人。
他在她眉心点上红痣,再用珍珠耳环遮去她耳垂上的梅花印记,如尘封多年的仕女图中的人儿走出来一般。
他分不清他爱的是她,还是画中的人。
直到那一日,她将和离书放在他面前,从不肯以柔弱示人的她,泪水一颗一颗砸下来。
“萧子御,自此之后,你我恩断义绝。他日再会,我必取你性命以慰枉死冤魂!”
她的爱也热烈,恨也热烈。
她最终做到了她发下的毒誓。
大雪纷飞,她立在城楼的最后一阶台阶上,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断头台。
她果然恨极了他。
经年改世,她还记得她的爱与滔天恨意吗?
萧然抬头看着舒窈,慢慢道:“姑娘说,九王与我不一样,他要的是姑娘这个人,而我要的是姑娘这张脸。”
他似乎永远都在后悔。
后悔没有早点长大,后悔大错铸成。
可是这一世,一切还来得及。
他不曾伤过她最亲最爱的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