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他打断我,以“we”打头说,“我们都是一样的。”
我点头如捣蒜。
电车到企李街,他和我跟在一堆大妈婶婶后头走下来。
站在唐人街外那个山头往下望了望,回头见他眼神示意,似乎大有将我送到家门口的意思。
我十分委婉的说,“呃,那个……要不你送到这里就好?”
他说,“这里不欢迎日裔?”
“不,并不是。”但其实就是这样。
我又补充一句,“你撇下家里这么多朋友,独自出门太久,是否不太好?“
“噢,”他像是才回想起来家里有个趴体似的,“但是,女性朋友来家中坐客,却让别人深夜独自回家,会更失礼不是吗?”
这人看起来做事毫无章法,实际上却自有自己的一番条理。
我顿时有些语塞,说,“谢谢你。”
他接着说,“我还没问你,你今天过来找我,做什么?”
“我来将你落下的东西还给你,里头好像还有很重要的证件,你怎么跟不在乎似的?”
他说,“其实没关系,补一张就好了。”
我接着说,“对那件事情,我实在抱歉。”
“朋友之间,互相整蛊也是有的。今天他们玩游戏你也看到了?不知比这恶劣多少。”
实在会讲话,也懂礼貌,使我更觉歉疚,只好苦涩笑一笑。
他也觉察到有中年妇女驻足旁观,敏锐的说,“你家人不喜欢你与异性朋友有过多接触?”
“华人家长嘛,就是这样。”我学着我妈的唐人街英文语调:“男朋友?绝不可能。你休想在二十岁前交男友。大学毕业,立刻相亲结婚!你妈起早贪黑做工,供你念书不容易,别学着谁谁谁谈恋爱,把脑子都谈没了,没良心的……”
他笑起来,“那确实很麻烦。”
“你们日裔家庭不是这样吗?”
“会稍稍宽容一些。”接着沉思着说,“我以后多多注意。”
我有些讶异。以后?
他微笑,“可以请你吃晚餐吗?日本街怀石料理,或者渔人码头海鲜烧烤,你喜欢哪个?”
我:“?”
“新开一家灯塔餐厅,许多女孩儿都想去,你听说过吗?要么就周日晚上。如果你要做工,可以晚一点,九点半左右……”
“等等,等一下,我并没有说——”
他扬手叫了一辆计价车,转头很果断地对我说,“周日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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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他在搭讪女孩方面有某种得天独厚的优势。一张人畜无害冷淡脸,配合看似绅士有礼的行为,效果尤为拔群。
自打他送我回唐人街后一整个礼拜我都在说服自己不要赴约,而周日越发临近,我就越混乱,最后理智被混乱击溃,我经受不住道德重压,终于准时赴约了。
当然只是赴一场再平常不过的,朋友兼同学之间的晚餐。保险起见,我带上了黄文笙;而早川当然也不是一个人。
但再后来,同他的友人一同去拉法叶,日本园之类的地方玩过几次之后,某一天开始的约会,突然只剩我和他两人。彼此心照不宣,但又顺理成章,觉得就是应该这样。
他足够温柔,也十分绅士。最亲密的举止可能是电影院里交换爆米花或者可乐时不当心的手指触碰,或者过马路时他稍稍揽住我的肩膀带我过街,更暧昧的举动却是没有的。
维持这种不咸不淡的关系快半年时间,直到学校的圣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