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空鼓着腮帮子抱着臂在一边看了小半刻不到,就受不了得过去抢过他那一挑稻谷,两步过去就倒在了晒谷场。然后手一扬,拉过这家的青年汉子问:“还有稻子在哪里?”
悟空出马,自然是三下五除二就把一整仓的湿稻都晒好了。那务农的老汉喜得连连道谢,说这山里背阳,日光少,只有这清晨的一点时间里能照到一点阳光,只是他们仓里的稻谷多,常常赶不上日头,他们正担忧着今年好不容易丰收的稻谷因为晾晒不足放不长久,要浪费了一大部分呢。
“您可算帮了大忙了。”那老汉一双筋脉鼓起布满老茧的手拉着悟空激动道。
悟空被这老汉激动的样子弄得脸上发燥,偏过头不好意思道:“这算什么大忙。”
和尚在一旁帮忙耙开稻谷,闻言笑道:“老人家说得对,悟空你神通广大,今日的确是帮了他们的大忙。”
老汉夸还好,和尚一夸,悟空就有点受不得了。
他撸了老汉的手,挠着头四下打量了一下这家人晒谷场周围的地形山貌,跳上一处正好挡住晒谷场太阳的斜坡蹲下道:“他们在山里呆傻了也就罢了,和尚你莫也来唬我,我这算得什么大忙。”
他一指那种地的一家人:“我不过帮他们这一次。今天我走了,明日他们还是得靠自己。这稻子也不是一次晒得好的。”
和尚摇头微笑:“你莫要妄自菲薄,好歹是帮了人家一次,不管明日如何,他们总是记你今日的恩的。”
悟空便不说话了。
他沉吟了一阵,看了看那仍欢欣着在晒谷场把稻谷慢慢耙开的一家人,慢吞吞站了起来,手指随意在额头上抹了一下,然后脚下突然发力,猛地跺下,生生将那高高的斜坡踩沉下去一丈。
日头从他身后照过来,斜仰着望去,早晨日光带着彩色的朦胧光圈倾泄下来,似乎只是专门为了照耀他一个。
悟空不顾那一家人瞬间懵逼的脸,自顾自飞到马边,牵起了和尚那匹马,撸了撸马脖子上的鬃毛,把那枣红马顺滑的鬃毛撸得倒竖起来,然后领着马走到和尚身边道:“走吧和尚,我再送你一程。”
悟空这一送就送出二十多里去。
他没有提什么时候离开的事,和尚似乎也装起傻来,一路沉默。但是悟空转念一想,这和尚一向沉默,一言不发才是正常状态。
于是悟空只好自己提。
他这一晚上也想过了,这和尚骨肉忒惹得妖怪惦记,恐怕动不动就要遇上个什么妖魔鬼怪。自己那齐天大圣的名头现在是不管用了,万事都得自己亲自出手救人。这修炼途中频频停止再重来也不是个事儿,偏偏自己在和尚那里放下大话,说了不叫妖精鬼怪犯他,而且眼见着自己的恩人在妖精嘴里送命也不是他孙悟空的会办的事。
他是超脱三界与天同寿的灵猴,也不差这几十年的。这和尚既然要往西天去,自己便跟他一路算了,一个凡人,能活几年?天上一天人间一年,自己只要不晃到如来眼皮子底下,就这么点功夫过去,他未必知道自己就跑出来了。到时候这恩人寿终正寝,自己再找地方好好修炼出去报仇,也是一样的。
如此想好,所以悟空也不急着走了。
但是本来悟空是等着和尚主动求自己的。自己这么好的护道人,本事通天彻地,无所不能的,上哪里去求也求不来的,这和尚难道不应该有点眼色来求一求自己,让自己留下来助他安全西行吗?
然而这死脑筋的木头脑袋偏偏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他都跟着走了这么久了,他还一句话也不知道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