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无话,小成公公伸出手来,隔着衣袖,握住他的手,又朝他笑了笑,目光坚定却温柔。
马车辚辚,驶入宫门时,许观尘问道:“小成公公先前说,你是十八岁进的宫?”
“差几月便是十八了,占了年岁的便宜,才没被发配流放。”
“那小成公公,进宫几年了?”
“回小公爷的话,十三年。”小成公公笑了笑,“不过因为奴才面相小,又占了一个‘小’字,才常有人觉着奴才入宫不久。宫中伺候的人换过一茬又一茬,奴才也算是待得久的。”
许观尘在心里算了算,小成公公年长他八岁,与他兄长许问是同龄。
“我兄长……”
小成公公仍是笑着:“许大公子是金陵城里最意气风发的少年人。”
许问很早就跟着父亲叔伯在前线打滚,那时许观尘年岁尚小,对兄长的印象,不过是年节时才回来,一回来就吓唬他的人,一会儿拿骆驼骨头哄他说是人骨头,一会儿又把他扛起来,说要把他丢到湖里听个响儿。
此时小成公公提起“意气风发”四字,许观尘才想起,他那兄长,好像也不只会吓唬他。
许问有一群至交好友。银碗盛着明月,许问连盔甲都没来得及脱下,便与一众友人在院中饮酒。他把许观尘抱在腿上,盔甲咯得许观尘不自在,许问微醺,要他安静别闹,就用玉筷子蘸了点烈酒放到他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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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观尘舔了舔筷子,初初尝得酒味,十分新鲜。席间有人说,许问要有个副将了。
许问夺过筷子,往石桌上一拍,笑骂道:“放屁,我弟弟是要考状元的。”
席散人走,许问扛着他回房睡觉,砰的一声倒在榻上。他把七八岁的许观尘捉进怀里,摸摸他写字写出来的手茧,又放到鼻子下边闻一闻,满意地点点头:“嗯,我弟弟很香——”
许问傻笑:“——书香。”
许观尘掐他的手,他自岿然不动,笑着把许观尘的手放在他的肩上:“小状元给哥哥捏捏肩。”
很久之后,许观尘才明白,酒水的味道,有时候尝起来,并不像兄长喝得那样痛快。
马车已过了三重宫门,直接在福宁殿前停下,小成公公下了马车,一打衣袖,朝许观尘伸出手。
许观尘回过神,握着他的手,踩着脚凳,也下了马车。
小成公公的手粗糙,是早年间在宫中做活儿做出来的手茧。
许观尘拢了拢身上狐裘,在福宁殿门前抖落下衣上碎雪,走入殿中。
殿中萧贽与飞扬面对面坐着,只有恶狠狠与冷冰冰的眼神交流,两人中间点着炉子,炉子边烤着板栗。
身边小案上放着两个碟子,碟子上都盛着剥开的栗子,碟子之间的案上却画了条线,分得清清楚楚,想是飞扬画的。
见他回来,两人一齐转头,致以热烈的眼神欢迎。
许观尘解开狐裘的动作一顿,试探着道:“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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