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虚渊把檀香点燃,放进香炉之中,神神秘秘的问:
“珈若,你一向敏慧,可温谯此人,却实在是看走了眼。你当初到底是怎么瞧上他的?”
珈若和她一起,把佛堂的香油灯全部点上,一面摇了摇头:“不是看走了眼。”
宋虚渊:“啊?”
珈若:“是眼瞎。”
宋虚渊幸灾乐祸,很没有同理心的笑了:“得,悬崖勒马,算你突然开眼,不瞎了。”
珈若道:“刚回京城的时候,实在太苦了。父亲不在了,家中所有的男丁,都没有了,四婶婶也改嫁了,整个镇北侯府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在大长公主的茯苓别院养病,太子常常去看我,但还是难受,整日整日只能卧床。有一回,我从别院偷溜出来,蹲在溪流边,看着水中的游鱼,不知怎么就哭了。”
虚渊笑不出来了,疼惜的碰了碰她额头。她那时候不到一十五岁,父兄长辈,全数战死,自己也身受重伤,天地崩塌,也不过如此了。
后来,温谯过来了。大概她一个小孩子,哭的太惨,看不下去,便牵着毛驴,问了一问。
“我觉得丢人,胡乱说,想要抓鱼吃。”
“也不知道他信了没有,他看了我一会儿,我眼泪止不住,还是哭的厉害。他叹了口气,把身上那件半旧的外袍脱下来,让我背过身去,把鞋袜都脱了,衣裤都卷起来老高,果然下去,给我捉了一条。”
虚渊诧异道:“这算什么?”不就是抓了条鱼?
珈若失笑:“你不知道,他看起来很穷酸,鞋子和外袍,都是半新不旧,可袜子和里衣都很旧了,还有补丁。他当时衣着整洁,毛驴上还驮着礼盒,应当是去拜会一个要紧之人。可他仍然下水,冒着弄脏唯一一件体面衣裳的危险,帮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抓了一条鱼,荒唐又可笑。所以,再后来遇见,我也一直以为,他是个善良的人。”
虚渊无言片刻,只好道:“人总是会变的。”
珈若想,她未必是一开始就瞎了。
她第一次遇见的温时远,曾经是一个十分善良的人。
只不过人心很复杂,他有善良的一面,也有残忍的一面。
而他选择了,把残忍全部施展在了她身上。
凭什么?!
珈若重重的一拍桌子:“总而言之,我以后见他一次,暴打他一次!”
虚渊极力赞成:“没错!就要这样干脆!管他什么狗屁,打服了再说!”
温谯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母亲病情反复,严素榴帮不上什么忙,偏偏要去她跟前伺候,常常把麦氏气的发晕。
妾室秋玉总是闹事,她后悔了,想要出府嫁人,但跟严素榴开口,索要一百两银子做嫁妆。
温谯把她关在了后院,好好清醒清醒。
他这几日,一直在盘算着,自请去嘉陵之事。
当年嘉陵匪乱之后,陛下曾派兵驻扎,但当地民生凋敝,常有流匪作乱,百姓并不算富足。这几年派去的地方官员,都没有什么好的进展。半个月前,嘉陵县令告老还乡,恰好有了空缺。
温谯在大理寺,已经被隔离了。再留在京城,也不会有什么好前程。但若去了嘉陵,做出一番成绩,兴许还能有作为。
他闲暇的时间很少,今日打了个盹,半梦半醒间,想起和珈若初遇时的情形。
初见时,她还是个小孩子,坐在溪流边一块石头上,默默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