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梓洲下压的唇角逐渐松动抬平。
母亲什么时候走的,他其实不太记得了。
应该是在某天晚上,所有人睡着之后。
她只拿了些钱和少许的衣服,多余的什么都没带。
包括他。
谢梓洲凝视纸上的名字许久,才放下笔,将纸张卷起一点儿的边角压平,重新折叠起来,放回了抽屉里书本的最底下。
他打开房门,扑鼻而来的酒气折磨着嗅觉,他嫌恶地抬手在鼻子前挥了挥,避开七倒八歪的酒瓶和张扬绽开的玻璃碎渣,往玄关走。
老房子的房门脆弱,几经摧折下,他房间的门把已经松动。
或许再来几次,就要报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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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是大年三十,但家家户户都在家里关着家门团圆热闹,户外反而冷冷清清几乎不见人影,谢梓洲轻车熟路地走向鱼淼家,中途倒是遇上了胖婶儿。
胖婶儿的小超市还是全年365天无休制的,临近春节,她进了一大批年货,就为了方便小区里的住户,就连今天都还有去她超市里买年货的。
眼瞅着一天过半,她得准备年夜饭,便关了超市回家。
大过年的,见谢梓洲一个人在外面瞎晃悠,胖婶儿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又提起来了:“阿洲啊,今天年三十,你怎么也不回家啊?你爸爸又不在?”
谢梓洲“嗯”了声。
看了看他行进的方向,胖婶儿问:“要去找鱼淼啊?”
想起女孩儿那句“我不跟你玩儿了”,谢梓洲脸色绷了绷,点点头。
“那不巧了,”胖婶儿讶异了一下,“鱼淼没跟你说呀?她跟她爸爸妈妈回宣江过年啦 。”
听见陌生的词汇,谢梓洲抬眼:“……宣江?”
胖婶儿尽量用简单易懂的语言解释了一番宣江在哪儿,什么叫老家,最后说:“鱼淼这样是叫回老家啦。”
谢梓洲怔了会儿,点头:“谢谢阿姨。”一顿,他有些迟疑又问,“鱼淼……什么时候走的?”
“好一段时间啦,差不多一周了吧。”胖婶儿说,“阿洲来阿姨家过年怎么样?你喜欢吃什么,阿姨给你做顿好吃的!”
“不用了,”男孩儿不为所动,平静地摇头,“谢谢阿姨。”
胖婶儿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两句,叹息着离开。
谢梓洲还是上了楼。
如胖婶儿所说,鱼淼家里真的没有人。
他敲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来开。
天色渐阴,日光隐去,昭示着下一场雪的到来。
楼道昏暗,依稀可以听见对门那家传出来的欢闹说笑声。
谢梓洲安静地在门口站了很久很久,最后转身,在一边的楼梯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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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江说北,也不算太北边,但过了南北分界线,从气候到人文习俗,都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鱼淼的适应能力相当强,在临城呆了大半年,已经完全习惯了那边的环境,乍一回到故土,她头一天还感觉不自在了一下。
比如重新回到了暖气的怀抱。
两家老人心里头最挂念的就是这个小孙女儿,阔别半年再见,两家祖辈更是毫无底线地宠鱼淼,真叫一个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要什么给什么,说什么做什么,好像小姑娘去了趟临城吃了千万般苦似的。
鱼昌戎和何若就怕给女儿宠坏了,说了许多次,实在拗不过老人们吹胡子瞪眼地嫌他们妨碍了祖孙情的温馨,无奈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