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京城郊外李家别院内一片寂静。
云杳杳微低着头站在正房院子里。
冷风卷起地面上凋零的花瓣和落叶,打着旋,扑到她身上,浸骨的寒意穿透衣衫,她的心冷得都仿佛冻住了。
过了长长的一柱香的时间,“吱呀”声起,正房门终于打开。
云杳杳仰起脸,看了过去。
廊下一位丽装夫人端坐在玫瑰椅上,身旁簇拥着一群丫鬟、婆子。
云杳杳看着那夫人脸上不加掩饰的厌恶,抿了抿唇,俯身一礼,轻声道:“民女云杳杳拜见忠平伯夫人。”
……哼,一个烟花柳巷的青楼女还敢自称民女?她倒会往自已脸上贴金。
不过忠平伯李夫人看着云杳杳,因为是被婆子们从卧房直接带到主院来的,她还没有来得及梳洗打扮,是披头散发的立在那里。
可即使这般带着几分狼狈的素面朝天,也丝毫无损于她仙人玉姿的美态。
她外穿了一件绛红色滚兔毛的披风,一头乌鸦秀发披散在肩上,长长的青丝被晨风缕缕吹起,如墨在水中缓缓化开。
未施粉黛的素白面颊被披风领口处的一圈白色兔毛衬着,更显晶莹如玉。
而最让人惊讶的是她那双水润明眸,就像黑水晶般纯美清澈,明亮的目光就似初生婴孩,不染一丝红尘的杂质。
李夫人不禁咬牙,明明就是个勾栏中的狐狸精,却弄出这般楚楚无暇的清莲模样,把她的宝贝儿子迷得昏了头。
“云姑娘,你不在美锦坊做你的头牌名伎,竟私入我李家别院,是何道理?”
云杳杳听着李夫人风雨欲来似的拷问,闭了闭眼睛。
如今她当然明白李夫人对她的态度。
只是李郎不是说他娘已经同意他在别院设宴纳她为贵妾的吗?
难道李郎是在骗她吗?
云杳杳心中惶惑,但仍据实解释道:“夫人,大公子十日前已为民女赎身,民女现为良籍,来李家别院是因与大公子已订下婚约。此事,夫人一问大公子便知。”
李夫人见云杳杳言语虽柔和有礼,很是恭敬,但仪态间却是不卑不亢的。
哼,这狐媚子,竟把李家还当成她的窑子,以为所有人都像那些色鬼嫖客一般供着她,还敢这般装腔作势。
“一派胡言,我儿乃忠平伯世子,今科进士,就要被当今三公主招为驸马,怎么会与你这样的娼妇有所瓜葛,还会给你赎身,纳你为妾?
你污蔑我儿,私闯我李家别院,偷盗我李家财物,简直胆大包天!”
……什么?
云杳杳只觉得头嗡的一声像炸开了一般,她双手在衣袖中紧紧握成了拳头,努力抑制颤抖的身子,盯向李夫人:“夫人说得可是事实?”
李夫人就见云杳杳那双大眼睛“唰”地就被火焰点亮了,亮得直刺人心,竟有些让她不能直视。
不过她今日来可不是要与这娼妇多废话的。
李夫人挑眉示意身旁的嬷嬷,那嬷嬷从身后小丫鬟手里接过一个托盘,端着走到云杳杳面前,阴侧侧道:“云姑娘,你以贱民之身胆敢冒犯忠伯平府,犯下数罪。
但我家夫人心地良善,不把你交到官府,保你个清白名声,你还是自行了断吧。”
云杳杳看着托盘上放着的酒杯,教坊青楼乃世间第一灰暗之地,她听说也看到过许多龌龊的手段,她当然知道这酒杯里装的是什么。
她没想到李夫人今天竟想要她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