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白雪看见了枝桠遮掩下的门楣,行云流水的“留春馆”三个大字,两旁绿柳低垂。门边站了四个丫头,清一色的藕荷色方领长比甲,见了她屈身行礼:“三小姐安好。”
白雪笑着和她们打了招呼,往院子里走,过了穿堂便是后院,里面语笑喧阗,十分热闹。
“祖母,你看伊姐儿新穿的褙子好不好看?上面绣的梅花都是添了银线的。”奶声奶气的,还知道夸自己:“是不是伊姐儿也跟着变好看了。”
众人被逗得哈哈大笑,有一个少女开口道:“伊姐儿长的好看,穿什么都好看呀。”声音很清澈又柔和,让人不自觉的心生愉悦。
“还是咱们的柔姐儿会说话。”男子笑道:“伊姐儿还什么都不懂,就知道喜欢漂亮的衣衫了。”
“五叔谬赞了。”
少女谦虚道:“伊姐儿这样……多可爱。”
白雪的身影一顿。
柔姐儿?西宁侯府里被称呼柔姐儿的,除了陈宛柔也没有别人了,生母是柳姨娘,比自己小两岁,年十二,记在了母亲名下。又因生母的身世好,一出生便是亲自抚养的。
柳姨娘原本是大理寺右少卿最小的嫡女。容貌如花似玉,难得一见的娇美佳人。她的母亲为陈老夫人的嫡亲四妹。陈汝的原配死后,陈老夫人便要她嫁进来做续弦。陈老夫看着外甥女长大的,最喜她的懂事顾大局。没料到陈汝却不肯,只许她做个妾室……一开始柳姨娘觉得甚是屈辱,后来不知怎地又想通了。进门的第二年就生了陈家五小姐陈宛柔,过了二年,又生下六少爷陈容旭。也是个争气又有福气的。
这些事情,府里伺候主子的老人们大多都清楚,白雪也是偶然间听李妈妈和母亲说起时知道的。
母亲曾经对柳姨娘的评价:大家风范,任劳任怨,勤恳体贴。名分虽然低,但只要有陈老夫人在,她的身份就无端的高人一等。
白雪去给母亲请安时,常常见到柳姨娘,她服侍着母亲用膳,端茶倒水,恭敬之至……妾室的循规蹈矩几乎做到了极致。连继父和祖母都赞誉有加。投桃报李,母亲对柳姨娘也是真的好,不仅高看她一眼,吃穿用度也和正室的规格一样。
按理说,俩人的关系是十分好的,可为何到了后来母亲竟然和柳姨娘老死不相往来了?
她记得很清楚,那是嫁去吴家的第七年,母亲病了,她回来侍疾,到了中秋也没有走……柳姨娘拿着补品多番过来上林苑看望,却次次被拦在了大门外。
心里即使有疑虑,白雪也没有问过母亲。当时日子过的人不人鬼不鬼,哪里会有心情?
这会子想一想,倒真是蹊跷?母亲脾气温和,心肠尤其软,对于别人的请求也从不拒绝……柳姨娘到底是做了什么事情?
“你怎么不进去?”
轮椅的轱辘声传了过来,白雪转身看到了陈容与。
“……我也是刚到。”
白雪往后退了几步,让陈容与先走。
陈容与看了她一眼,拍了拍椅背,让吴华推他向前。他来了留春馆好一会儿了,看白雪呆呆地站了好久……才出口提醒的。
她并不是刚到。
灰色绣吉祥纹的细布帘子被守门的小丫头撩开,陈容与进了屋,随后白雪也进了屋。跨过八扇的黑漆象牙雕芍药屏风,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年约六十岁的老妇人坐在靠窗的老檀木美人榻上,梳圆髻,带了一根青玉簪子,发丝都白了。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