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无甚前途出路可言,此时大多数女子即便出身名门望族,也只能一生附庸他人,活得好不好全看父族或夫家是否爱重。
想要过得好些,出嫁前就需顺从宗亲长老、父亲兄弟,出嫁后更得使尽浑身解数讨夫君欢心。
这在岁行云看来实在卑微到令人发指。
想她上辈子虽称不上多显赫,至少也是个“跃马能长刀斩敌,卸甲能对酒当歌”的敞亮人物。
叫她柔媚顺从、以色侍人去讨生活?!
那还不如让她去坊间市集撂地摆摊,吐血搏命演“心口碎大石”挣饭吃。
当然,这想法对容茵来说大约过于惊世骇俗,没法讲。
岁行云只能换个说辞:“忘了族长为何将你拨给我的?之前我做过什么你不是不知,怎还妄想起我能得夫君宠爱了?”
原主是由宗族抚养大的岁氏孤女,从前并无单独的贴身侍婢。
几个月前出了“以死拒婚”的茬子后,无人知晓这躯体已换了位心性截然不同的主,岁氏族长便拨了容茵来随嫁跟到仪梁城,既照应衣食起居,也防她再度自尽。
容茵闻言惊白了脸:“可、可族中已将消息压下。那件事,不、不至于传到六公子这里吧?若他已知晓,为何还如期成婚?”
“婚事是我蔡国王君美意牵线,自‘问名纳吉’之礼后就天下皆知。他若突兀中止婚约,岂不落万民话柄?”岁行云叹息,有些羡慕容茵那份心怀侥幸的天真。
早在确认要嫁的是“缙国六公子李恪昭”时,她就很清楚自己是接了个烫手的烂摊子。
与后世不同,此时“公子”还是对“公侯之子”的专有敬称。
也就是说,虽“缙六公子李恪昭”眼下只是身在异国的质子,那也货真价实是一国国君之子。
他与希夷岁氏女的婚姻,微妙牵涉着缙、蔡两国的邦交盟约。原主“以死拒婚”,首先就挑衅了缙蔡两国的颜面威仪。
更让岁行云不安的是,她比当世任何人都清楚李恪昭将来会是何等人物。
这可是当今世上万不该得罪的一条潜龙。
即便岁氏捂住“岁十三曾以死拒婚”的消息,即便两国国君都未留心这点小动静,可事关李恪昭本人,他岂会轻忽?
无论他“求娶岁氏女”是自愿还是迫于无奈的暂时妥协,毕竟要将人娶来身边放着,他定会早早派人摸清岁十三的底细动向。
瞒不过他的。
岁行云扶额:“好了容茵,去帮我寻些吃的吧。”
得不得夫君宠爱、会不会因此被人讥笑,这些破事算哪块小点心?
若无法将“以死拒婚”的事圆周全,不能向李恪昭阐明自己并无藐视、轻看他的意思,就等于她岁行云刚刚续命复生没几月,面前已摆好新棺材!
那才真叫糟了个大糕。
简单梳洗后回到内间,岁行云在铺着祥纹织金红锦的雕花圆桌旁坐下,将几碟子点心拖到面前。
新婚夜摆在喜房内的点心只为讨好彩,分量不大。可怜她从昨日饿到今早,这些点心只够塞牙缝。
接连灌了大半壶参茶,她总算有了短暂虚妄的饱腹感,这才定心琢磨事。
她想,李恪昭堂堂一国公子,得知曾被人“以死拒婚”,就算忍得一时,也不会忍一世。昨夜不进喜房只怕就是初步敲打,想来那纸休书不过早晚的事。
若只冷落一阵就丢来休书,这对岁行云而言倒还算个善果。若李恪昭记仇,要使些手段磋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