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她也走不得。
一来,这身躯柔弱,岁行云初“来”时几乎走百步就得喘半柱香。之前三个多月里她虽有意加强体力,但身边随时有族中婶娘、堂妹跟着,她不敢做得太过,是以目前并不具备逃跑的首要前提;
二来,当今世道,女子想要堂堂正正靠自己讨生活,艰难不是一星半点,若无万全准备就贸然出逃,那是在找死。
最重要的是,岁行云有个必须留在李恪昭身边的隐情。
若她想靠自己闯出条活路,惟有投奔“那个人”才有机会。
没记错的话,“那个人”正是李恪昭麾下重要的臂膀人物,只不知那人眼下就在李恪昭身边,抑或要在他结束质子生涯回缙国后才会出现。
要是主动认错求休书下堂,再交个投名状卖乖,请求以下属身份留在他身边,会不会冒进了些?
恍惚踌躇中,岁行云以指腹沾起碟底的点心渣子送进口中。
屏风处传来浅轻足音,岁行云猛地回神,抬头的同时伸手就想取随身长刀——
上辈子戍守国门近四年,“枕戈待旦”的习惯早已刻进骨血。以往她但凡坐下进食,长刀定在桌上右手侧。
可惜如今她是“希夷岁氏十三姑娘”,况且还在新婚翌日的喜房,哪来的长刀?
那手落空,皙白纤细的五指讪讪按在祥纹织金红锦上,染了朱红蔻丹的指甲尖沿着锦纹尴尬游移。
片刻后她才回过味。
自己这连串动作在来人眼里大概就是“可怜兮兮拿指尖沾了点心渣吮着充饥,发觉有人进来就偷偷在桌面喜锦上擦指尖口水”。
极不雅观,还蠢。
她忙将右手背到身后,佯装无事,硬着头皮看向屏风处。
昨日各项仪程繁琐累人,又有薄纱盖头遮挡,她并未看清李恪昭的模样。但下喜轿时曾被他背过,对他的身形有点印象,是以迅速认准了来人身份。
李恪昭眉心略蹙,眼神复杂地审视她。
岁行云略抿唇,谨慎回视。
他进来时大约未掩门,此刻有风自后拂过他的重碧锦衣,使衣自侧贴合,隐隐显出身形轮廓。
身形瘦薄颀长却不羸弱,有种让人望之却步的凛然。长相也非温润矜贵的王孙公子样,更偏于少年气的英朗凌厉。
一看就知是个“好看,但绝不好惹的硬茬”。
那头的李恪昭淡垂眼帘,单方面结束了这场怪异的相互审视,转身离去。
李恪昭再回来时,竟端了一盅鸡汤放在岁行云面前。但他并未多言,径自去往窗前花几旁的圈椅处落坐,疏冷从容。
“多谢……您。”岁行云猝不及防的磕巴了。
虽早就心中有数,但此刻他活生生就在近前,岁行云总算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
能不激动么?
这可是将来会一统各国的天下新主,名动青史的“缙王李恪昭”。活的!
李恪昭淡淡觑她:“不是饿狠了?先喝汤垫着,边吃边谈。”
“好。”岁行云极力克制满心的汹涌波涛,捏住小银匙柄的手指还是没出息地轻颤。
“据闻你本不愿嫁,曾不惜以死拒婚?”
李恪昭平静的语调如一记正面直拳,砸得岁行云眼冒金花,半口鸡汤顿时呛进气道。这般利落地开门见山,明显是“秋后算账”的架势。
正所谓人杰能屈能伸,该狗腿时绝不能作死嘴硬。这道理岁行云很懂。
“咳咳咳,失礼。并非,咳,并非不愿,”她挺直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