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寺之后,明生将林玠唤到面前,道:“徒儿啊,如今外头纷乱,明日为师下山后,你就在寺中等你家人来接。”
林玠自经昨日之事,心中一直昏昏昧昧,此时同明生说话,方觉清醒了些,闻言道:“现今各处道路都被贼人阻断,困守山中无益。何况师父有事,弟子岂能不侍奉左右?”任明生如何劝告,都不肯独自留下。
至夜,明生私下替林玠起了一卦,乃是逢凶化吉之象,方略微放心了些。又为自己随手占成一卦,下艮上乾,乃是易卦相叠,大不吉之兆,心中不免忧闷。
次日师徒二人下山,望北而行。路上赤地千里,不少饥民倒毙路旁,尸体弃置荒野,师徒二人见了,必要为之掩埋,念经超度。
如此停停走走,那日傍晚之时到一古庙之外,匾额上题着“无尘寺”三字。庙里前边一尊伽蓝菩萨,后边一间天王殿,左右禅房尽皆倾颓朽败,只有中间殿上铺着些茅草,尚能住人。
师徒二人进去,忽地从茅草堆中滚出一个人来,瞪起两支狮虎一般的凶眼,恶声道:“这庙被你家爷爷占了,快滚出去!”
师徒二人吃了一惊,定眼看去,见是一个满面胡须、面容泛黄的大汉,一身褴褛,身子缩在茅草堆中。一条腿半拖在地,血迹犹存,显是断了。
明生合掌道:“施主见谅,附近只有这庙可以寄身,贫僧师徒二人无处可去,还望容谅则个。”那大汉听了便要发作,一抬眼看见林玠手中提着一条明晃晃的镔铁棍防身,面上不由一窒,冷笑道:“你要住便住,只是莫吵着老子。”说罢一翻身,复又藏身进茅草堆中。
林玠将殿里收拾出一个角落,让明生坐了。明生道:“这无尘寺前头数里有一个村子,今日天晚,咱们在这里歇息一宿,明早赶路。”
林玠应了,一边到院中生火做饭,一边留心殿内动静。明生闭目念经,那大汉听了一会,翻过身来问道:“你这和尚,口里呜呜喳喳,叨的是些什么?”
明生道:“贫僧念得是《阿含经》,‘诸恶莫作,诸善奉行。’,世人若有作奸犯科,行凶害人者,诵念此经,诚心向善,可立得解脱。若执迷不悔,则死后堕无间地狱,万劫不得超生。”
大汉听了,默默无语,见林玠端了饭食进来,香气四溢,忍不住鼻头耸动,向林玠道:“小和尚,把粥给我一碗成不成”林玠望向明生,见明生点头,只好乘了一碗出来放在大汉面前。那大汉也不嫌烫,端起来用手扒着一饮而尽。
林玠返身回来,先乘了一碗送至明生身前,方自己乘了一碗慢慢吃着。那大汉吃完舔着嘴看二人,却也未再出言讨要。等二人用完,面上现出犹豫的神色来,过了半晌,方向明生问道:“和尚,你说若有人真个做了十恶不赦之事,诚心悔悟,佛祖就能宽恕了他吗?”
明生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这是自然。”大汉听了,忽的狂躁起来,须发皆张,怒目圆睁道:“胡说八道,我得了这身怪病,难道向佛祖悔悟,佛祖便救得了吗?”说罢将身上青布衣服扯下,露出上身,只见他肌肤赤黄,上面满是细细小小的红斑,惊心可怖。
林玠见他突然发作起狂病,持着铁棍护在明生身前。看了这大汉身上症状,就知也是染了时疫的。
明生面露不忍之色,垂首低眉,口颂佛号,向那大汉道:“当日佛陀在世,有一魔头,名叫鸯掘魔,立誓要杀千人乃止,已杀九百九十九人,唯缺一人。佛陀听说,上门寻他,这鸯掘魔看到佛陀,便要杀佛。佛陀徐徐而行,鸯掘魔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