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玠问是什么事,原来是梁嬷嬷进府来了,让林玠过去拜见。那梁嬷嬷是贾夫人从小的奶娘,贾夫人出阁时,跟着到了林家,上下皆当作长辈孝敬的。林玠忙换了身衣服过去。
到了贾夫人院中,丫鬟掀帘进去,贾夫人正和梁嬷嬷说些家务人情等事。林玠上前拜见,那梁嬷嬷七八十岁年纪,拄着根拐棍,头发半白,拉着林玠手看了一回,笑道:“哥儿这模样,倒有些像舅老爷小时候的品格,要不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呢。”
贾夫人笑道:“上回京里派了周瑞来送东西,我让人给妈妈捎去了些,妈妈可收到了?”梁嬷嬷忙道:“收到了!收到了!都是些好东西,太太何不给哥儿姐儿留着,又没事给老婆子送去做什么,不过白便宜了我家那几个小子罢了。”
贾夫人道:“他们用的都堆成山了,还少这些呢,若给他们去,看一眼也就丢开了。”梁嬷嬷笑道:“咱们这样人家,那个不是如此。”又问:“怎么这回派了周瑞来?他是京里二舅太太的陪房,从前可从来没使唤过他送东西,都是大舅太太那边遣人送的。”
贾夫人冷笑道:“这些事我一向也不知道,也不理会。上次老宅那边鸳鸯的爸妈过来请安,听她老娘说起,才知道最近老太太不大喜欢大嫂子,也不叫她管家,连带着那一边的下人都失了势了。如今换了二嫂子管家,就是上个月琏哥儿成亲的时候,也全是二嫂子张罗,亲娘老子反倒靠后了。这一时东风压了西风,过后西风又压着东风,如此下去,家反宅乱,怎么了局?”
梁嬷嬷笑道:“太太又何必为这些事烦恼,凭他怎么样,还有老太太在呢。”又问:“琏哥儿上月结亲了?是哪家的姑娘?”贾夫人道:“是二嫂子的内侄女,王家的女儿,小名叫做凤哥儿的。”
梁嬷嬷道:“更好!亲上加亲了。”贾夫人道:“他们家的女儿,都是不曾读书的,听说在家里就是杀伐决断的性子,也不知将来怎么样呢,因为咱们几家是老亲,才选了她。要我说呢,到底要选一个读书明理的才好。”
梁嬷嬷道:“反正那琏哥儿自小也是个不爱读书的性子,真选个书香门第的女儿,哪里合得来。”
贾夫人叹道:“我正为此忧心,上回京里来人,我细细的问了一回,如今家中下一辈的子弟,竟没一个肯用功读书的。如二哥家的宝玉,最喜在内帏厮混,顽劣异常,虽然于姊妹情极好,到底不是正务,将来如何承继家业。”
林玠在一旁听了,便知说的是京中大舅舅家的表哥娶亲一事。大舅舅贾赦,唯有一个嫡子,单名一个琏字,上月方娶了金陵王家的女儿为妻。
又听说二舅舅贾政家也有一个宝玉,不禁想到:“今日在甄家见了一个宝玉,京里贾家也有一个宝玉,都是一般爱在女儿堆中生事的性子。莫非天地生人,都是一对一对的,哪里也还有个林玠不成?”
正痴想着,忽听丫鬟来说:“跟着老爷去的商大回来了,要进来给太太请安,还有老爷的书信。”
贾夫人叫婆子领他进来,到门前跪下,道:“请太太、哥儿、姐儿的安,老爷说在军中一切都好,官军上月大胜了几场,如今贼人已是强弩之未,大约月底便可平定了,到时便能回府。又让哥儿、姐儿在家不要淘气,好好孝顺太太,还有一封书信要小的带回来。”
林玠出去拿了书信回来,贾夫人拆开看,上头不过是些家常嘱咐之语,看了一回,又问商大如海身子如何?官军如今到了何处?问完,令人带他下去好生歇着。
彼时合府之人都听说了,无不拍手称庆,贾夫人内心欢喜,越发叮嘱下人守好门户,不准生事。
过了一月,如海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