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刚翻开其中一页时,挂在门边的通信系统传来嗡嗡的响声。是负责调试设备的工程师邹陨,他这会儿已经重新开始工作了。秦终朝看到他正站在墓地前边,朝她远远地招手。似乎出了什么异样。
她起身抖擞自己的精神,套上沉重的防护服,下了车。
一具棺舱刚被起吊到一半,钛合金舱壳还像是崭新的,在特定角度的太阳光下闪亮刺目。并排放置在一旁的其他棺舱,则都已覆上一层薄薄的赤红色沙尘,墓号从m1编到m11,刚刚被打开的是m12。
“什么问题?”
“墓主的身份对不上。”
邹陨指着舱壳侧面的铭牌,上面的记录显示这里边应该是位中年男性——他往外站了一步,慢慢把滑动式的舱门推开,好让秦终朝看得清楚——棺舱里躺着的却是一位妙龄少女。
“上世纪的仿生人。”邹陨补充道。
秦终朝顺着舱门滑开的方向,从下往上端详这具“遗体”。
脚踝和膝盖有损伤的痕迹,血肉般裸露的机械零件显示出它的脆弱。但肌肤洁白,仍然充满光亮。乌黑长发在它身下如绸缎似的铺开,没染上一丁点儿尘埃。白色长袍披裹全身,被风一吹几乎半敞着。
肩膀纤瘦,脖颈要比人类要修长许多,似乎是某个特定时期的工业审美。几乎要超出合理的比例,再多分毫就陷入恐怖谷;但它没有跨出那一分,而是停留在界限的顶端,保有了一种近乎妖异的美。
最后露出的是她的脸,一张纯洁无瑕、无比逼真的少女脸庞。
就是在这个时候,邹陨感觉到了不对劲。足足有好几分钟,秦终朝一动不动,没开口说一个字,甚至像是不再呼吸了。他不得不转过头确认她的存在。在寂静之中,他得以仔细观察她的神色,而往常这件异常困难的事情在此时变得简单起来:像她这样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也有松懈的时刻。
她盯住它时的眼神很深,在须臾之间明灭了很多次。
有一刹那她甚至变得容光焕发——好像一个人找到了日夜追寻的渴望之物——但没过一会儿那种光芒就黯淡下去,最终归于不动声色的萧索。他的的确确捕捉到了她眼里那突如其来的光彩,和那光彩转瞬即逝的过程。但在他找到足够贴切的形容词之前,它们都已消失无踪。
她旋即恢复了往日的沉静,使他以为方才所见都是幻觉。
“它太逼真了。”她平静地说道。
“是,我第一眼也没瞧出来。”邹陨也跟着附和。
接下来是再正常不过的例行工作。
等到卡在棺舱角落处的骨灰盒被清理出来时,他们才终于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盒子里装着的是真正的墓主,躺着的这位则是他唯一的随葬之物。几乎像是刻意的行为艺术,荒诞的黑色幽默,值得任何有幽默感的人为此大乐一场。但他们谁都没有笑。气氛陷入某种奇异的严肃。要是在另外某个更轻松的时刻,他会笑的。
秦终朝重新修改了墓葬登记表,挨个确认出土墓号、随葬器号和器物名称。
“m12——”邹陨轻轻抬起仿生人的背部,帮忙找到了它的型号标识:“望舒。”科技公司一贯喜欢从古典神话里挑名字。他只是觉得耳熟,但说不出典故。
秦终朝在表格的背面写下这几个字,邹陨瞥见,念出了声:“为月驾车之神。”
多稀奇:为月驾车之神,埋葬在火星上的仿生人,躺在棺舱里,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