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麦子的马车,到了打麦场上,车把式把绞丝绳解下来,坐在车顶上的人,就用钢叉插着麦个子,一捆一捆地扔下来。妇女们把扔下来的麦个子在打麦场上摊开薄薄的一层,让太阳暴晒之后,饲养员把骡马套上碌碡,在场上转着圈地轧麦子。中午的太阳毒,地表温度最高,麦秸晒得又干又脆,碌碡一轧麦秸就碎了,麦粒就从麦芒中脱了出来,碌碡轧一遍,妇女们把麦秸翻一遍再轧,一直把麦穗中的麦粒轧干净了,妇女们就起场了。起场是把麦秸敛走,把轧出的麦粒麦芒收集在一堆儿,老汉们轮换着用簸箕扬到空中,让风把麦芒吹走,剩下的麦粒干干净净地再摊开,晒上一下午,黄昏的时候,等下地割麦子的小伙子们回来,装进麻袋扛进库房里。麦芒收集起来放进另一个库房,留作冬天喂牲口,麦秸垛起来冬天也喂牲口。太阳下山了,社员们收拾好工具,才收工回家吃晚饭。
一九五八年是个大丰收的年头,李家庄的麦子穗大杆粗,齐刷刷地长了半人多高。整个李家庄的男女老少们都投入了这争收夺麦的鏖战中去了。学校里放了麦假,小学生们戴着红领巾,在收割完了的麦茬地里捡麦穗,中学生们给社员往地里送饭送水,水是大队厨房里烧得绿豆汤,老人们说,夏天喝绿豆汤解暑败火。
翠花生下小跃进才几个月的时间,她就开始下地干活了。她的身体一直比较弱,还没有缓过劲儿来,尽管大壮经常起早摸黑地去打鱼摸虾,给她增加补养,但她好像伤了元气,小跃进的奶还是不够吃,常常吃几口就没有了,好在那几只老母鸡懂事,每天准时下两个蛋,还能供得上小跃进吃的。
学校放了麦假,翠花让焕娣在家看孩子,自己主动到打麦场上去干活,加入了三夏争收夺麦的行列中。尽管他的体力还没有恢复,可她觉得自己的丈夫是村支书,眼下正是争收夺麦的大忙季节,街头上又刷上了新的标语: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这会主义。自己应该带这个头。
太阳一天比一天的毒,特别是中午的时候,天空晴得没有一丝云彩,阳光像燃烧的火苗,炙烤着大地,风不知道跑到哪去了,打麦场南边是个大水坑,水坑边的大柳树,纹丝不动地在坑边站着,树上的叶子好像晒得晕了过去,蔫头耷拉脑地睡着了似的。妇女们把草帽翻过来垫在屁股底下在大柳树下坐着乘凉,牲口把式扬着长鞭,光着脊梁,肩上搭着毛巾,头上戴着人字形草帽,吆喝着那头骡子,拉着碌碡,一圈一圈地掩着轧麦子。每轧平一片,妇女们就拿着桑木叉子把麦秸翻一遍,一会儿牲口就拉着碌碡又转回来再轧一遍。几辆马车马不停蹄地把男劳力割下的麦子从地里运回到场里,每来一车,妇女们就拿起三齿木叉去帮着卸车,整个打麦场的周围,麦子堆了一圈,像小山包那么高,轧完了一场,妇女们再摊开一场,晒干后,牲口把式赶着那匹骡子再转着圈地轧,整个田间地头到打麦场上,从割到收,形成了井然有序的热烈忙碌场面。
这天,天气热得有些反常,就像到了蒸笼里一样,闷得人们出气都困难,就连平时东跑西颠的饲养员养的那条大黄狗,也趴在树底下伸着舌头,“哈哧哈哧”地喘着粗气,嘴里还流着哈喇子一串一串地滴在地上。
忽然平地里起了一阵风,人们还听到天边响着滚滚的雷声。大队长是个瘦高个,方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