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内早已经点燃着蜡烛,朱厚照在台阶上把焦适之的脸色看得清清楚楚,见他眼带哀求,又争吵不出结果,顿时烦躁地挥手说道:“你等都退下吧,等明日再说,朕累了。”
刘健仍旧不满,上前一步说道:“皇上——”声音中竟隐隐带着凄厉之色,焦适之一颤,顿时上前一步搀扶着刘阁老,当即发觉刘健浑身已经在微微颤抖,因着焦适之的外力帮助,顿时失去强撑的力道倚靠在他身上。
这个场面让刚才还争锋相对的两边人马都傻愣片刻,朱厚照第一个反应过来,厉声喊道:“乐华,赶紧滚去找太医过来。”门外守着的乐华听到,连门都没进便赶忙去找太医了。
焦适之扶着刘阁老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的椅子坐下,手停留在刘健的手腕处,心惊肉跳地感受着那紊乱的跳动,他虽然不通医理,但至少知道这样的跳动速度是不对的。
太医急忙赶来之后,好一番救治后才舒了口气,轻声说道:“刘阁老并无大碍,只是刚才气急攻心,且这段时间的休息并不充足,所以精疲力尽罢了。卧床休息几日便没事了。”太医的说法让众人都松了口气,连朱厚照脸上都带着如释重负的神情。刘健若是因为刚才的争辩出了什么事故,朱厚照再如何散漫也会于心不安。
刘健虚弱躺着,许久后才勉力说出句话,“皇上,这不过是小事,还请皇上不要放在心上。”
朱厚照狠狠地瞪了一眼刘健,怒声道:“这还不是小事,如果不是刚才适之警觉,还不定会出什么事情呢!阁老平日里也该多保重身体,朕还需要你帮朕完成大业呢。”
皇上甚少说这样的软话,刘健初次听见,心内也颇为适用,君臣二人再说了几句后,朱厚照便派人把刘健护送回刘府。而经过刚才这么一场突发事件,刚才他们还在争吵的事情便暂时被抛在脑后了。
等殿内只剩下焦适之与朱厚照二人时,朱厚照又突然想了起来,低声怒骂了两句,脸上的怒色却没有刚才那么明显了。
焦适之站在朱厚照身后,轻柔问道:“皇上,刚才您与刘阁老争执的事情,您有些偏于刘瑾等人了。”
焦适之旁观者清,自然看得比局内人清楚。刘健等人固然存在着威逼的意味,然而这何尝不是因为朱厚照的百般敷衍后才导致的结果?
朱厚照烦躁地背着手,眉宇间的皱痕甚深,“刘瑾那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朕知道他们贪财,也知道他们行事嚣张。若是使用得当会是一把锋利的宝剑。朝中大臣们没有他们那种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拼命劲儿,有些事情只能用他们去做。”
朱厚照这是在向焦适之解释原因。
焦适之凝神思考了片刻,轻声说道:“皇上与刘阁老何不各退一步?皇上也应当知道,贪欲是无穷无尽的,若是继续放纵下去,这把宝剑或许还会反噬。惩罚是必要的,不过罪不至死。”
若是依照焦适之的性格,这样的利器不要也罢,然而他终究不是朱厚照。
其实朱厚照还有着更深层次的原因,然他是绝对不会同焦适之讲述的。没有人比他这个皇帝更清楚,朝廷的言官是多么闲得无聊。不管是什么事情,上到皇帝重臣,下到黎明百姓,只要是他们觉得不平之事都折腾出劝谏的理由。
这一次刘瑾的事件也是,最开始的时候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看不惯内宦当头,便纷纷上折子要求皇上撤掉几个的职位。若是有理有据也就罢了,然而这一次还真的只是言官们从心出发,没有实据,当即就被朱厚照驳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