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隐约传来一片吵嚷之声,苏鸢有些意外地挑眉,“陛下在同臣工议事?”
李愿似是叹息一声,“是九门提督李修远李将军和太常寺卿许迁许大人,两个人乌眼鸡似的一路拉扯到了圣驾跟前,吵了有小半个时辰了。”
一个管京畿戍防,一个管宗庙祭祀,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平日朝堂上都得分别戳在文臣武将两班人当中。
苏鸢瞥一眼沸反盈天的勤政殿,料想安凌陌此刻一个头两个大的模样,心底攀上一抹笑意来。
“陛下此刻顾不得见娘娘,天寒地冻的,不若奴才伺候娘娘去偏殿歇息一阵子。”李愿笑嘻嘻地说着,不敢怠慢了大燕教天子情有独钟、十五年不再纳妃的皇后。
天地肃杀的严冬,只剩下一群灰头土脸的麻雀,叽叽喳喳地挂在枝头,吵得狐假虎威,一点儿风吹草动就丢盔弃甲地逃遁,落下深深浅浅的鸣叫声。
“不用,本宫在殿外候着。”苏鸢紧了紧身上的银狐轻裘披风,淡漠地吐出一句话来,卷进深冬寒冷的空气中,平白添了三分冷意。
李愿知趣地闭上了嘴,躬身退回到廊庑下,备着安凌陌传唤。
勤政殿的帘子却被掀了起来,室内的暖意哆哆嗦嗦飘了出来,还没到李愿面门跟前,就泄得一干二净了。
李修远和许迁在门内互瞪一眼,齐齐迈出了门槛,袍子一个赛一个地撩得气势汹汹,并肩往前走,几乎要挤到一处去。
到了苏鸢跟前步子才缓下,埋头拱手作了个揖。
苏鸢垂眸望向两人,许迁当差当的稀松平常,长的也是平庸乏味——蓄了山羊胡,一双小眼睛缀在面上的横肉中,再配上滚圆的腰身,金陵城里这样肠肥脑满的富家员外一抓一大把。
倒是李修远,身量颀长,肤色白皙,眉眼是阴恻恻的阴柔,怎么看都不该是执掌京畿防戍的九门提督。苏鸢思量间对上李修远抬头刹那的目光,尽管他又迅速低下头去,她依旧能觉出他身上的戾气,生生将冰天雪地的冬日又冻瓷实了几分。
此人绝非善类。苏鸢看了好一阵子,终于轻轻摆了摆手。
两人得了皇后示下,又挤在一起离开了,宫门口又是不约而同地冷哼一声,拂袖各自离去。
苏鸢心中记挂着敏咚尔那入京的三千商贾,无暇他顾,提步就往殿内走。
李愿瞧见慌忙亲自打了帘子起来。
安凌陌站在铸铜鎏金的熏笼前,染了熏香的广袖下是一双纤白得有些羸弱的手,覆在熏笼上空,拢着一丝暖意。
殿内是沉闷闷的龙涎香,裹着教人微微窒息的暖意。
一旁的金丝楠木翘头案上堆着批不完的奏表,一封接一封,从各个州郡前仆后继地赶到勤政殿内,等着天子圣裁,生杀予夺。
熏笼静静前站着的男人,眼角眉梢是深深的疲惫,定定站在那儿,经不得一阵风一样。昔日总想着撂挑子走人的离经叛道的少年天子,成了忧国如病、回天乏术的末路君王,他这一生都囿于江山,身不由己。天下豪杰争得头破血流的江山,宛若一副重枷,锁了他一生。
那样落寞的人,仿佛夕阳裁出的剪影,霞光熠熠的轮廓,画着暗沉凄冷的人形,绣死在四平八稳的青砖上,了无生趣。
苏鸢心底霎时闪过了千头万绪,偏又空落落什么都捉不住,愣了好一阵子才缓缓移步到那座熏笼跟前,木然伸出手在上空暖着,提线傀儡一样。
忽地,安凌陌的手伸了过来,将她一双手拢入掌中,惊醒了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