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繁一丝不苟地跪倒,伏地叩首,“微臣顾繁,叩见陛下。”
安凌陌从一堆奏表中抬起头来,面上扬起笑意,朗声道:“爱卿无须多礼,快快请起。”一面嘱咐李愿,“赐座。”
内侍搬了绣墩过去,顾繁不紧不慢地谢了恩,方起身坐定。
谨小慎微到了骨子里,半点不肯行差踏错的,顾家这些年在朝中稳如磐石不是没有道理的。
安凌陌温声道:“朕召了爱卿来,为的是昭华同令郎的婚事。”
顾繁面色僵了一瞬。
安凌陌尽收眼底,微微不悦,顿了顿方继续道:“老祖宗百年前就定好了规矩,顾家嫡生长子尚公主,难得令郎同昭华情投意合,昭华十余日后及笄,朕拟让他二人年后完婚,爱卿意下如何?”
顾繁慌忙起身作揖,“犬子顽劣蠢笨,受祖荫,蒙天恩,得尚公主,此乃我顾家三生之幸,微臣诚惶诚恐,”微微抬眸,瞧见安凌陌斜倚着龙椅,指尖不疾不徐地敲在桌案一部奏表上,“只是公主金枝玉叶,早早下嫁,只怕委屈了公主。”
安凌陌指尖顿住,“无妨。这些年昭华被朕惯得无法无天的,素闻爱卿家风严谨,替朕好好管教管教。”
“微臣不敢。”顾繁身子躬得愈发低了,心里翻个白眼,皇帝自己千方百计宠着惯着的女儿,谁敢管教,他若信了这话,难保日后皇帝不给他小鞋穿。
安凌陌似乎颇为满意,“爱卿无需多礼,坐下说话便是。”
案头一方精致的龙泉双鱼洗,他若有所思地看了半晌,缓缓开口,“昭华乃大燕长公主,仪同亲王,礼节繁多。说是年后,林林总总的大事小情料理清楚怎么也得三五个月。”
“朕教人看过日子了,六月十九是难得的好日子,婚期就定在那日。”他信手翻着奏表说道,不容置喙。
顾繁坐下还没片刻,闻言又慌忙起身作揖,毕恭毕敬地说道:“臣谨遵圣裁。”
屋外积了雪,映得窗纸一片皎白,糊了月光一样,看得人心头开阔起来。
安凌陌听见一阵隐忍的咳嗽声,转头瞥一眼顾繁,“爱卿身子不适?”
“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惊动陛下了。”他心肺依旧发痒,也只得强忍着回话,脸都憋红了。
“爱卿乃国之栋梁,千万要保重身体,替朕分忧才是,”安凌陌瞧出他忍得辛苦,随口说了两句便打发人退下了。
在殿内,听见外头传来顾繁隐忍的咳嗽声,安凌陌长叹一声,“顾繁那么个胆小怕事、明哲保身的性子,朕同他君臣几十载,连他高声说话都未曾听过,难得有一个敢作敢为的好儿子。”
李愿笑嘻嘻地应承着,“顾青衣顾大人芝兰玉树,才华横溢,同公主当真是绝配。”
安凌陌淡淡应一声,只望着案前的博山炉出神。
李愿索然无味地摸了摸鼻子,忽又听到安凌陌的声音,“腊月二十五,明月及笄之后,就着手准备她的婚事。”
李愿瞧见他神色黯然,也不敢多言,躬身应了个“是”。
夜幕深深,北风一阵紧似一阵。
三更天了,苏鸢躺在雕龙凤呈祥紫檀大床上,瞪眼看着头顶的秋香色的锦帐,不成眠。
安凌陌便躺在她身侧,左手覆在她右手上,十多年前他亦是这样牵着她的手一步一步迈入这诡谲深宫,他掌心的暖意轻轻浅浅地淌至她心底,那样凄冷的冬夜竟蓦地有了温度。
苏鸢忽觉枕边人手指动了动,原来他亦是愁肠百结,夜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