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凌陌怔了良久,面色瞬息万变,斟酌了斟酌,缓缓开口:“公主已有婚约在身,爱卿还是另择佳偶吧。”语气已然冷了三分,顾家嫡生长子尚公主的规矩是太祖定下的,传了百年,举世皆知,他不信敏咚尔不晓得昭华同顾青衣的婚约。
敏咚尔抬首,凝望安凌陌片刻,忽地粲然笑开,“婚约可以废,”他恭谨地叩个首,“陛下是天子。”
安凌陌案下的右手倏地收紧成拳,心底动气,蛮族终究是蛮族,皮囊再好看骨子里也是蛮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哪里明白什么是信义。
“燕朝公主与顾家的婚事是太祖开国时定下的,百余年不曾例外。忤逆先祖,爱卿要置朕于何地?”安凌陌身子向前倾了倾,盯着敏咚尔问。
话已至此,下一刻便将是雷霆之怒,换作满朝文武,早已战战兢兢,俯首请罪。
唯独敏咚尔不识时务。
“顾青衣,”他唇角扬起一丝不屑,“与公主缔结婚约的顾青衣。”
他看向安凌陌,似是探询,“今日筵上公主身侧的少年?”
安凌陌蹙眉不作声,冷冷地看着阶下称臣的乌穹王。
敏咚尔知晓自己猜的不错,唇角的不屑愈盛,几乎轻笑出声,逐渐是放声大笑,惊动了门外的宫人,仿佛是多可怜可悲可笑可哀的蠢事,笑得皇家体面天子威仪荡然无存,笑得安凌陌发恼。
“放肆!”
敏咚尔缓缓收了笑意,眸底的轻蔑却不减,有些悲悯地看着安凌陌,“陛下为公主选婿实在草率,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子,配不得公主。”
安凌陌冷声说道:“顾青衣是我大燕户部侍郎,官居三品,且不日尚公主,地位尊崇,由不得你肆意侮辱。”竭力撑起的君王威严脆弱得不堪一击。
敏咚尔挑眉,顿半晌,方含笑告罪:“臣失言。”
“乌穹王位更替,诸事未定,爱卿早日回去主持大局才是。”安凌陌压着怒气道,终究是大燕式微,小小的乌穹都敢如此不敬。
这是要撵他走,敏咚尔不以为意地笑笑,拱手道:“臣谨遵圣命。过段时日,臣定当再赴金陵给陛下请安。臣,告退。”言罢,也不看安凌陌的脸色,却行出了大殿。
敏咚尔驻足在殿外,仰首看着冬夜的月朗星稀,适才屋内积聚的融融暖意顷刻便被寒意打透。
殿内却静的可怖,许久才听得一声清脆的瓷器掷地碎裂的声响,想必殿中人已是怒不可遏。
敏咚尔恍然惊醒,弯了弯唇角,快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