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大壮今天见到过栓子,看他来山货铺子找柱子说话,一通胡吹乱侃,听下来也没听出他到底有学到什么真本事。姜大壮猜那位传说中的神仙大概不爱搭理栓子,这栓子憋得紧了,一回到镇上第一件事就是找柱子倾倒他自己满腹的话唠。大概也有怕回了家被关住出不来,要转个弯通过柱子给家里传话的意思。还玩儿起过家门不入的一套来,这不着调的程度也是没谁了。倒没想到那栓子硬跟着奉承的神仙会是个书生,还住到儿子所上学塾的隔壁。
姜大壮向来记挂着自己儿子是有仙缘的,知道了这茬儿,不免心思活泛起来,想着即便那书生不是真神仙,只偶然得了些皮毛,可毕竟有了点神通,儿子接近些也没坏处,最不济也长长见识学问呗。说来这也是儿子的机缘,谁也不能一口吃个胖子,今天一点明天一点处处留心,也指不定啥时候就碰到真神仙入得仙门咧。
姜大壮和耿飞花虽送了姜九天进学塾,并为此不惜抛家舍业的,却并没指望一定让儿子通过读书改换门庭。若是改换门庭那么容易,村上镇上一众人等也不会一代接着一代守着脚下那一小片儿过活了,甚或有许多人家还过得一代不如一代的。
姜大壮和耿飞花眼光并不高远,也没有能力高远,他们只是执拗地在自己够的着的高处,在自己想得到的途径,将儿子稍稍托举一下,忍受些当下的辛苦,换来点未来的期冀罢了。因此,读书也好,别的也好,但凡能让他们有点想望幻梦的缝隙,看着又没啥子不可承受的风险,那就试一下探一探。
姜九天对神仙神通什么的并不热衷,觉得太过渺远空茫,对姜大壮提的长长见识学问倒的确比较心动。他本来就正在愁王夫子的书已快被他抄尽了,跟王夫子漫无目的地闲聊总也有谈无可谈的一天,他又一时也没能力带父母出游,恰这时来了个李逢,大概一段时间内能满足他如饥似渴的胃口了。
要接近李逢倒也不必刻意上门,因为自那日后他就时常到学塾找王夫子下棋喝茶。对于姜九天这个常常不呆在学堂上的学童,他自然问起缘故。关于姜九天,王夫子自是有说不完的好话,让李逢也生起好奇考校一番,考校结果颇出乎他之意料。于是见猎心喜,拿些自己所学相授,还问他要不要也试试那修行入门之法,万一他正好就有灵根呢。
试不试那修行法姜九天本是无所谓的,不过想起姜大壮的嘱咐,还是抄录一份,以备偶尔翻看。而在李逢所知晓的各种杂学里,姜九天对术数一道最感兴趣。当然那些星轨演化、奇门八卦什么的也挺有趣,不过姜九天觉得那些跟术数其实也都隐有关联,脱离不开。
术数至实而又至虚,似乎万物之理都蕴含其中,又似乎一尘不染。譬如数一,一是什么,好像什么都是,一根指,一只手,一个人,一棵草,一轮月。又好像什么都不是,那指、那手、那人、那草,那月,难道因为有个一就可混为一谈了么?又好像互有关联,一根指属于一只手,一只手属于一个人,一个人与一棵草同立地上,一个人、一棵草与一轮月隔空对望。数与数不同,譬如一个不同于两个;数与数又似乎相同,譬如一尺等于十寸。
人们似乎天生便能感受到这些,却又常常说不清道不明其中的道理。人们也许并不认真去想,只依着本能、依着观察、依着习练,试出可行的事,成为惯例,视为理所当然,因循践行罢了。
若这“所当然”之理,被人深深究之,便会另有洞天之门,轰然而开了。
姜九天算力出众,第一次来镇上那日就是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