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县城下火车的时候,天刚亮。这是一个小站,整趟列车满打满算只有5个人下车。车站里孤零零几间办公房,刘子安,临来前,孟老师告诉我她的学生叫刘子安。我从名字上感觉这个人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为人善良,不善交际。列车没有停稳,我就看到他穿一件灰色棉袄站在站台中间,模样儿与他的年龄相差太远,让人无法联系在一起。也是,一个二十几岁的小伙子,一眼望过去,不论是穿衣戴帽还是满面的尘土,都像个五十多岁的人黄土高坡上的老汉。看到我下车,他一路小跑过来,憨笑开口说话的时候,我才从他满口整齐的白牙上和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确定他可不是什么五十多岁的西北老汉,而是一个来自于大城市的秀秀气气的志愿者。“你一定是赵梓萌了?”他笑着说:“来的路上刮大风啦,这里缺水,连个洗脸的地处都没有。”
我点头,陌生感和惊异心理令我觉得口渴。我上下嘴唇抿动几下,刘子安察觉到了,递上一个军用水壶。我摇头,表示不渴。他说:“这个地方其实也挺好,就是太缺水。”他说下面我们要徒步20多公里,先到村子里见见村支书,然后和他一起回学校,他说我和他一起住那儿。他看到我背的行李不多,说黄土高坡晚上挺冷,昼夜温差大。
走出车站。很快就很难看到别的颜色了。黄土高坡甚至把蓝色的天空都染成了黄土色,原本平静的心情,在这样简单令人嘶哑的环境里有了一种壮怀激烈的情绪。刘子安永远都是这样懂得别人的心思吗?如果不是,他怎么就突然扯着嗓门唱起《黄土高坡》。“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西北风还是东南风,都是我的歌我的歌。”没有音乐的清唱,竟比有配乐还让人内心起高腔。一切完全取决于眼前的黄土高坡和伴随那黄土飞扬的青春。我开始和刘子安一起大声喊唱道:“我家住在黄土高坡,日头从坡上走过,照着我的窑洞,晒着我的胳臂,还有我的牛跟着我。不管过去了多少岁月,祖祖辈辈留下我,留下我一望无际唱着歌,还有身边这条黄河。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四季风从坡上刮过,不管是八百年还是一万年,都是我的歌我的歌。”路上,风起,我又站在一个黄土高坡上大声喊唱《黄土高坡》,黄土合着风无论如何不敢迎风喊唱,顺风,原始的感觉也达到百分之一百。喊唱完《黄土高坡》,我的嘴巴里满是黄土沙粒。吐了几口后,嘴里再也生不出吐沫,就像一个水坑里倒进太多的黄土沙粒,很快吸干了里面存的非常有限的水源。
当我和刘子安的视野里出现稀稀落落的几十间依山而建的窑洞和少量的几间土瓦房的时候,已是接近中午十分。阳光洒在那里,荒凉的气息似乎更加隆重。“我们到了,这儿就是四十里村。”刘子安说,我们吃过晌午饭后,就回学校。不远,二里多地。我看到土瓦房那家的烟筒冒烟了,刘子安也看到了。手一指烟筒说,冒烟那家就是村支书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