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却不知出了什么事,小巷子里黑压压地挤了一大群,大家饶有兴趣地相互打听,或者伸着耳朵仔细听着。
唯一的那家院子里,不时传出一串串高亢的叫喊声,语速很快,又说的是几百里之外的河南话,当地人不怎么听得懂。
人群中有个三十出头,十分白净的妇女,几个好事的就围着她问:“雪花,俊莲在说什么?”
雪花十年前才从河南迁来的,平时说话还带着河南味儿,她眨巴眨巴眼,左右看看,吱吱呜呜道:“河南各地的话也不一样的,她说得含混,又快,我也听不明白。”显然没有说实话,几个好奇的妇女都很不满,仗着当地人的优势,肆无忌惮地表达出情绪来。
雪花见状,也不敢再听下去,瑟缩着挤到人群后,悄悄溜了。
一个看热闹的妇女捅捅身边那个:“你说奇怪不奇怪,俊莲被鬼缠了,竟然会说河南话。”
“那有什么奇怪的?这鬼是个河南人。”
“我听俊莲不停地骂刘福记,难不成刘福记得罪了这个鬼?怎么可能?”
“什么不可能?刘福记就是河南人。听我爸说,那年河南发大水,来逃荒的可多了,他哥挑着担子,一头坐着他,一头装的锅碗瓢盆,他爸背个铺盖卷,扶着他妈,走到咱村口晕倒了,饿的。”
“啊?刘福记居然是河南人?”
“可不是?刘福记河南话说得好着呢,他这人聪明,来时又小,就学会说咱这边的话了。”
“这样啊!”
此刻,刘家院子里,也挤满了人,七八个妇女把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压在地上,还不停地呼唤:“俊莲,你醒醒!你醒醒!”
俊莲的力气很大,一甩胳膊就能从拉扯的女人堆里冲出来,然后,就在院子中间大喊大叫。没人不想知道她在喊什么,可惜除了刘福记这个名字,还有“你”“俺”“艹”“姥姥”,其余就不好懂了。
义和屯村有不少从河南逃难过来的,院子里就站了三个,这三个肯定听懂了些,脸色都有些发紧,趁人不注意,偷偷往外溜。
好奇心谁都有,但站在刘家院子里,也不好乱打听,大家就说些无关紧要的话题:“昝三爷怎么还不来?”
“你傻啊,两家都是神汉,同行是冤家,平日如反贴门神一般谁也不搭理谁,现在怎么肯来?”
“金三奶奶去叫,也不行?”
“谁知道,或许行吧,金三奶奶怎么能被刘福记老婆哄住了呢?竟然替她出头。”
正说着,院子中拉扯嘶闹的李俊莲忽然面色灰败,噗通一声摔倒在地,身子以匪夷所思的姿态缩成一团,嘴里喊着:“呀,来了来了,我怕!我怕!”这话来回重复,倒是让大家都听懂了。
“怎么回事?”
大家四下张望,不知发生什么变故。就在这时,大门口的人群分开,空出一条窄道儿,从里面走出一个头发花白,身量很高,有点驼背的老头。
俊莲忽然不言声了,摊成大字一般躺在院子中间,胳膊腿儿还一抽一抽的乱动。
“哎呀,昝三爷来了。”人群发出惊呼。
“还真来了。”
“怪不得喊怕呢,昝三爷来了。”
“还是昝三爷的道行高,刘福记平日吹得大,关键时刻见真章。”
“刘福记善于风水堪舆,不是一条路子的。”
“懂风水堪舆,布置的宅子防不住鬼怪?就你信他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