昝三爷站在门口,远远地看了一眼,道:“没事了。”扭头就往外走。
刘福记老婆拧着半大的解放脚(先裹脚后放开的),疾步走到昝三爷背后:“他三伯,吃了晚饭再走吧。”
昝三爷跟没听见似得,脚步不停地走了。
院子中间的闹剧,还没有结束,几个妇女一边惊呼:“呀,没气了,快,掐人中!”一边手忙脚乱地给李俊莲嘴里喂水……
围观的人群中,有个五六岁的小女孩,穿着老气的蓝棉袄,袖子衣襟都磨得黑油油的。
一个妇女走过去,拉着女孩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小声骂:“死丫头,让你在家看弟弟,你一个人跑出来,要是你弟弟从炕头掉下来,看我不剥了你的皮!”
小女孩吓得瑟瑟发抖,眼睛四下张望,见没人管自己,瘪嘴想哭。
妇女狠狠捏着女孩的手,女孩已经充溢眼眶的眼泪,硬是憋住没敢掉下来,只呲牙咧嘴地吸凉气,被扯得脚步踉跄差得摔倒。
走出刘家大门,女孩终于忍不住,“哇”一声哭出声,那个妇女脸色一变,一抬手就把女孩提离了地面。
女孩子吓得浑身哆嗦,她忽然眼睛一翻,两脚乱蹬,也说开了河南话:“哎呀,来啦来啦,我怕我怕——”样子像极了刚才的俊莲。
拉扯的妇女吓坏了,一松手就把女孩扔在地上,刚好金奶奶回家看见了,气得一脚踢过去:“王希样,你要死啊?还不快让昝三爷看看。”
王希样急忙弯腰抱起女孩,就朝昝三爷追去。
昝三爷已经走出了这条南北小巷,拐向西边,他脚步迈得既不大,也不快,可是转眼就走出好远,又转了一个弯儿,不见了。
抱着孩子的妇女,跑得气喘吁吁,汗流满面也没追上,见昝三爷路过家门也不进去,而是直直往前走,就大喊道:“昝三爷,昝三爷,看看我家丑丫,她也被鬼缠了!”
丑丫闭着眼,嘴里还胡乱喊叫着,心里却很着急,她想尿尿了,却不敢说出来。若不装下去,让后娘看出蹊跷,回到家肯定会被打死的,丑丫咬牙忍着,嘴里都不会喊了,王希样害怕丑丫带鬼,影响自己儿子,一个劲地追昝三爷,根本没注意继女有什么不对。
丑丫终于憋不住了,一股晶亮的水线,从她的小裤腿中流出来。
昝三爷的忽然一顿,身体朝前,脑袋却一百八十度地扭过来,只见他眼睛的位置,就两个圆圆的血窟窿,还直往外冒红光,眉毛飞起在额角,嘴巴跟庙里的金刚一般咧着,嘴角下垂,鼻孔很大,足足占了半张脸,一张一翕的,样子别提多吓人了。
王希样“嗷——”一声就委顿在地……
昝三爷就那么站着一动不动,足有好几分钟,身子才像石雕砖砌一般僵硬笔直地朝后倒去,发出“嗵”一声大响……
丑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跑,出了巷子,遇到刚才瞧热闹的一大群人,她伸手朝后面指着:“死了,都死了,呜呜呜——”
“谁死了?”
大家愣了一下,赶紧往巷子里跑,就看见王希样从地上爬起来,身上脸上都是土,头发上还沾着枯树叶,双眼木呆呆没有光泽,看到大家傻傻地咧嘴一笑:“嘿嘿嘿”
——她疯了。
众人心里直发瘆,脚步都慢了下来。
昝三爷还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人们想把他扶起来,没想到,他的身体竟然硬成一体,还凉冰冰的。
人们吓坏了,不敢相信他就这么死了,还死的这样快,就把他抬到了公社医院。
医生用手碰了一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