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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文熙十三年冬,落雪银装。临都城北漫山十里漓花摇曳堆积,马蹄过后,和雪成泥。</p>
北赵最精锐的白耳骑军银甲在身,手执七尺芦叶白龙枪,稳坐高马,等着那位身披白狐绒裘的东齐帝胄跨马而来。</p>
北周四百年来,当国太子屈身入质,这是头一遭。而齐国东宫的婢女卫将,包括那位才入东宫不久的太子妃,尽锁宫墙,无一人前来。</p>
一匹流月雪骢,一个锦布挎囊,净白素衣,纹龙帻巾,落个坦坦荡荡。送行的也就从二品以下,鸿胪寺、宗人府、御史台几位有品无秩的清贵。至于其他人,怕是都被杀破了胆,躲在临都百十丈的城墙后晏安歌舞。</p>
“太子,老臣今年七十有二,太子今日北入赵邯,也不知何时才能相见……”御史大夫严允穿着的是一件崭新的绣有赤锦团云的朝服,这衣服贵重,乃是先帝所赠,平日里连看都舍不得看一眼。</p>
严允灰白胡子挂在下颚,顶上皓发簪着冲云顶,神色微黯,说话间顷刻泫然,“臣无他愿,只求太子不可自颓,待归来日,振我大齐河山!”一番义愤悲戚的言辞后,浑浊泪珠贴着脸颊落下,沾染上霜寒的冬雪。</p>
姜宸把手搭在这位二十岁朝试及第,兢兢业业为齐国忙活了大半辈子的老人微颤的双手上,哽咽说道,“宸……当不负老大人所望!”</p>
几近亡国的悲切加上未沾杯酒的离殇,还带着对牟野荒丘冤死将士的哀悯,汇成不忍卒听的悲声。</p>
姜宸跨马,轻勒缰绳,抬手立在身前,朝着众人微揖,“宸北去赵邯,定与诸位大人共勉危难,以图河山再兴!”姜宸说着,弯身更甚,眼眶中似乎可以瞧见泪雾氤氲,但那剔透若雪的泪珠到底是没有落下。</p>
北赵白龙帝旗旌旆猎猎,一众白耳精兵持枪蔚然,领头的白耳军都统左卫将军伍昭云铠胄簌簌,提马上前,九尺白龙枪插落雪泥时,隐隐可见数月前沾染未洗的齐国将血印落在枪尾银锥上,“请太子速行,大将军已在铜驼山等候多时!”</p>
大将军,自然是指北赵主将定武侯廉珂。伍昭云这般说,更多的是携大胜惶惶之势凌迫而来,竟似要折断这年不过十九的东齐太子心中最后一点骄傲。</p>
“将军可否容老朽再敬一杯水酒?”严允上前,抬眼望着伍昭云,拱手一揖,声音却不卑不亢,没有半点哀求之意,却也任何悲瑟之情。北周乱世,四国武将各领风骚,东齐却是最重文人之地,而严允等浩浩忠骨,为国为民、清廉坦荡,更是承齐国脊梁,为天下敬重。</p>
文熙三年,严允更是备青木棺于屋堂,尔后跪谒晟明殿,直陈大齐四十七郡不逆之人近百人,天下震动。这样的老大人,即便自负如伍昭云,也不得不敬重三分。</p>
伍昭云朝严允点了点头,勒马回阵,冲着阵前一名十五六岁的小将说道,“牧芝,日后破齐,这等魂骨,不可杀啊。”</p>
李牧芝面色沉静,只是望向东齐萧瑟图景,轻微颔首。</p>
严允招呼身后老仆端来玉盏杯酒。这种齐南招摇山的青田玉极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