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一杯饮尽。将行上路的姜宸也没再说话，铜驼门外的周遭风雪，此刻格外清冷。</p>
“再饮一杯吧，怕是入了邯都，就喝不上我大齐的醽醁美酒了！”过了一会儿，姜宸哈哈一笑，抬手再饮。杯酒尽时，他勒开缰绳，对着诸位老大臣扬声说道，“诸位大人速回，风雪愈大，切莫为宸一人坏了身子！”座下雪骢马随即转身，原本含在眼中的泪雾也已散去，他姜宸再怯懦惶遽，也不会让敌人瞧见他大齐皇族的眼泪。</p>
只是此刻，姜宸心中绞痛却无以复加，他本以为，临行前的这一场酹酒，棠金赤龙座椅上的那位衮服帝王会屈尊来为他送行。毕竟此番离去，当真就可能永诀，老死不再相见。</p>
当然，没来的人很多，姜宸也懒得去管，有这漫天飞雪、一杯清酒随他，足以。</p>
酹在雪地的醽醁酒已浸入冻土，这匹被唤作焱雪的流月雪骢缓缓前进，姜宸淡红色的眸子盯着脚下凄霜浅雪，似乎有些眷恋，再有一会儿，他就会被北赵的白耳精锐带入北地，踏过樊川北岸沦陷的城池，一路直抵邯都。</p>
马蹄印渐次逶迤，在雪泥上画下离歌，天地一人，踽踽独行……</p>
“哥……太子哥哥！”自铜驼门奔袭而来的一抹红色身影，随着那传入众人耳中歇斯底里的嚎声，一匹红鬃瘦马，一个赤靴女孩，逐渐映入眼帘。</p>
女孩儿叫作姜漓，齐国帝女。瘦马唤作绛牛儿，三岁大小。女孩儿的骑术还很稚嫩，绛牛儿跑得也不稳当，颠簸摇晃中，只有女孩儿的嘶吼与哭嚎格外清晰。</p>
“太子哥哥——”</p>
呼叫声混着风雪声划过耳畔，姜宸猛地勒马回身，遥遥望去，素白苍茫中，那抹嫣红异常诧眼。姜宸忙着从雪骢马上跃身而下，伫在原地，风雪飘摇，鬓角凌乱，他一动不动，静静等着瘦马背上的那个女孩儿扑进他的怀中。</p>
“太子哥哥！”姜漓抱着绛牛儿的脖颈翻身而下，脚步踉跄跌在泥雪中，还没等姜宸过来扶她，便已小手抵着乱雪撑起来，跌跌撞撞，往姜宸那头奔来。</p>
扑得一声，姜漓扎进那温暖的怀中，“太子哥哥，我，我……他们不让我出来，他们……他们不要我见你！”哇地一声，哭花了那张精致的小脸。</p>
“阿漓乖，阿漓不哭，哭了就不漂亮了！”姜宸缓缓蹲下，抹开姜漓脸上泪珠，“太子哥哥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的，阿漓一定要乖，等太子哥哥回来……”姜宸用大手抱着姜漓，摸着她的小脑袋，眼神却是空白一片。</p>
“你骗人！太子哥哥，你骗人！他们都说，仗打败了，太子哥哥要去赵国，再也不回来了，再也不回来了！太子哥哥，你不要阿漓了，不要阿漓了！”姜漓的小手攥成拳头，狠狠敲在姜宸背上，咚咚作响。</p>
严允立在雪中，自樊川北岸吹来的寒风，乱卷了这一地细雪，渐次漫天。他有些害怕去看眼前那道白与红的缩影，神色苍白如纸，于风霜中更显迭乱。</p>
“会回来的，一定会回来的，太子哥哥保证，一定会回来的，到时候给阿漓带礼物，就带赵国的小糖人儿，带邯都的金钏子……”姜宸声音哽咽，那股酸心伤痛刺破喉咙，抵着他舌根的苦涩，沙哑允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