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李牧芝蓦然启唇，微微一笑，朝那张雕花镂空的漓花木桌案一指，“坐。”随即上前，想要给姜漓沏一壶琉璃汤色的武夷山大红袍。</p>
“不用了。”姜漓站在原地，并未有半点上前的动作，“到城外说吧。”</p>
姜漓缓缓转身，抬脚出门的时候，听到背后声音传来，“好。”</p>
两道身影在落雨的矮城中腾挪，没有惊扰到此时在城中巡守的将士。穿雨而过，姜漓的身形在江北城南榆树林前停下，并未进林，转身望着李牧芝顺势落下的身影，姜漓突然取下头上戴着的斗笠，同李牧芝一样，任凭雨水落打在眼帘前。</p>
“怎么过来了？”李牧芝声音依旧，带着几分低韵的沉着，却又透出一份出尘的空净。他的歌声很美，在去招摇山的路上，姜漓最喜欢听的，就是他的歌声。</p>
北地雄阔的歌声，江左婉转的小调，他喜欢在月下，舞剑饮酒，然后放声高歌，炽炎军的将士，总是喜欢围着这个晟明殿前金榜及第的状元爷，没有半点读书人的盛气凌人，也没有所谓的孤高自傲，平易近人，或者说，温润如玉。</p>
姜漓痴痴看着雨中的李牧芝，看着他一袭白衣云靴沾泥，“想过来问你几个问题。”</p>
“你说。”李牧芝应该知道姜漓会问什么，但依旧平静如常。</p>
解下蓑衣，身子突然轻了不少，姜漓长舒一口气，开口问道，“我大哥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p>
姜漓的大哥，自然就是曾经的齐国太子姜宸，也就是文熙十三年只身入质北赵邯都的齐国质子。在北赵，他被赵帝封为天澜公子，虽说不是阶下囚，但日子过的并不好。</p>
入赵之时，所有人都以为姜宸自此会一蹶不振，然而这位齐国太子却以卓然之姿和惊世之才让世人震惊，自白马寺辩难始，他的才情、他的风骨，让整个北地的士子都对其倾慕不已。</p>
而其中结交最为深厚的，便是当年临都铜驼门外随姜宸一起入赵的白耳军将士李牧芝。在一些北赵权贵、鄙劣文人对姜宸施以羞辱之时，李牧芝总会在第一时间替他解围。两人虽是敌国之人，却为莫逆之交，五年前姜漓收到姜宸入质过后的第一封书信，正是李牧芝异妆入齐带来。</p>
然而父皇被大皇兄一党刺杀，临都城中陷入三龙夺位乱局，再到后来四哥登基，做了而今棠金赤龙座椅上的齐国帝王，自己欣然提出派遣使者入赵迎回太子哥哥时，他却在邯都突然身死，从此阴阳永隔。</p>
李牧芝望着姜漓，他从没想过，招摇山后，他还能在这样的雨夜，这样静谧的时刻，见到那个让他心中始终带有一丝依存的女人，那个在白沙城下，执刀守关，死战不退的女人。</p>
“本宫，大齐帝女，舞炎公主姜漓，执刀守城，死战不退！”红裳染血，长刀舞风！</p>
那时的她，是何等意气风发，那时的她，是何等娇媚动人，他不曾想，那个天澜兄口中常常挂念的皇妹，竟是这样一个，让人见了，便永不敢忘了的女人。可是，他是李牧芝啊，他哪里能爱上任何女人，他哪里有这样的资格？</p>
“姜漓，我……”</p>
“我只问你，到底跟你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