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头发半白半黑,脸上却不见些许皱纹,身上的彩锦映现着她内心的躁动,但是这等身份,却并不允许她有什么歪门邪念。想来不曾见过人间疾苦的女子,养尊处优,忘了什么是悲伤,在大院儿里憋得久了,心理上也有异常大的负担。</p>
萧秉言的夫人则显得很丰腴富态,仿佛她吃这身连宽大的袍服都遮不住的肉,便是向内外的男女告知,告诉他们自己的权力与无忧无虑的生活是多么的不可侵犯。</p>
两个女子坐在上首,其他女子便莺莺燕燕地随意坐下,并不见什么分派地位。有的女子则躲在帷帘后面,偷偷地探出自己的小脑袋,看看这个姐妹兄嫂都议论纷纷的男子。</p>
太夫人眼神一扫,那依旧仁慈的外表下,包裹的则是并不仁慈的心肠。她的凶狠,经历半百之年的风霜雨雪,显得那么深刻却又似浅显。</p>
大夫人令丫鬟敲了敲铜夔,众女子见了大夫人与太夫人的神色,便渐渐安静下来,一点声响也不敢发出。</p>
太夫人很是威严,甚至不用亲自开口,就见她一旁可能跟随了多年的妇人,眼神晃动,听完了太夫人的传话,方才橫下脸上的肉,说道:“你姓甚名谁,祖籍何在,将你与我家姑娘的事情要说得一清二楚!”</p>
赵烈方才进来,看到这等架势,饶是见过世面的人,也感觉被众女子眼神剥陆了一般,很是难堪。不过该说的话一定要说,否则那能有翻天之日?</p>
女子狠心要比男子更重,赵烈并非是想将希望寄托在她们身上,而是希望萧叶若的话语,能有些作用。最起码,萧叶若能不能按照她自己的心意留在北方,就要看她嘱咐的话,能不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了。</p>
他挺起胸膛,声如洪钟:“老夫人,且听我细细道来。</p>
我是北方世兵,家中父祖都捐身在了战场,家中唯有老母一人,养育着我。</p>
后来官家有令兵发江陵,不曾想在世家院墙内偶遇萧叶若。我忽然见她貌美,一时忘了如何应对,便提笔作赋,意图在脑海中留下她的美……”</p>
赵烈想着长话短说,却又怕哪里失了周详,让人觉得表述不清。脑中挣扎着,便说到了赋作上。</p>
太夫人忽然笑了起来,她的眼忽然眯缝起来,说道:“赋作?你会作赋?老身一生见过名家无数,自认还能识得一二臻品,不知少儿郞可曾记得赋作内容?”</p>
那些女子本来以为是个冗长的故事,没想到竟然能亲眼见“牛郎”写赋作画,都想凑过去,一看究竟。</p>
童子拿来了笔墨纸砚,将那镇纸轻轻一放,便退了出去。</p>
赵烈提笔,环视了众人一眼,便提笔缓缓写下当日所作之赋。众女子的眼神跟着他的身形与笔的用度,焦躁不安。她们努力保持着矜持,却努力将脖子伸出去,想要看个清清楚楚。</p>
太夫人却丝毫不言语,只是慢慢等待着那瘦弱的儿郎写全那个赋作。</p>
赵烈挥毫墨汁,将自己的行草打字行于纸上,那洋洋洒洒的笔迹,仿佛忽然让他回到了那一天,回到见到萧叶若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