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汝匿成咂咂嘴,眼角一斜,先睨了睨索周,再扫视众人,缓缓说道:“然而,要完成这第一步,击败当面的唐军亦非易事——诸位,你们可知道,对方营中其实有两位主帅,皆是李唐朝廷各置幕府的不凡之辈……”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明究里。
“诸位皆知,我与朔方城中的辅国大将军梁洛仁乃是生死之交,我从札萨克城出发时,曾接到洛仁贤弟的书信,他告诫我,此番与唐军作战,既要提防柴绍,更要提防其妻李氏——此妇颇晓军事,诡计多端,且唐军中的多数人马是她起事终南山时的旧部,悍妇如此,不可不防啊!”
见座中有人嘴角抽动,露出不屑的神情,刘汝匿成双眉一横,语气低沉地说道:“你们可知太和山之战,是谁解围柴绍,击破吐谷浑的?又是谁在苏吉台火烧军营,令我失利的?皆是此妇主谋!”
话音一落,众人悚然,无不敛手正坐。
“也就是说,”索周接过话来,“要击败当面的唐军,不但要重挫柴绍,还要令李氏束手,方能稳住战线,待援反攻!”
“正是如此,”刘汝匿成捋须点头,端起酒樽,“咕噜”一下,兀自饮尽。
……
野风肆虐,鬼哭狼嚎,阴云拂月,灯火扑朔。
红墩界十里之外,煞白的月光忽明又暗,唐军大营里一片低迷,激战整日的队伍早已精疲力竭,军帐中的士卒多合衣而眠,篝火边的士卒呆坐不语,巡逻的士卒步履匆匆,伤兵营里传来阵阵撕心裂肺的哀号……
柴绍带着侍从官孟通等人,拍马前行,巡查营寨,一路上心情沉重,默不作声。
刚到郝齐平的营地,便看到七、八名军士手捧大碗,低头疾行,全然未见军帅到来。
“尔等大胆,见帅不拜!”孟通一拉缰绳,提起马鞭,厉声喝道。
军士们一愣,满眼惊恐,连忙跪下,把手中的大碗放在跟前,伏地待罪。
“罢了,”柴绍拉缰驻马,摆了摆手,目光却落到了那一只只大碗上——碗中正冒着热气,仔细看时,里面盛的却不是开水,而是浓稠的鲜血!
“怎么回事?”柴绍眉头一皱,沉沉地问道。
“回禀霍公,”一名军校不敢抬头,伏地答道,“营中缺水,将士干渴,我们掘地三尺无所得,故而斩杀伤马,饮血止渴……”
“大胆!”不待对方说完,孟通喝斥道,“战马乃贵重军资,尔等擅杀,可知军法!”
柴绍举鞭,制止了孟通,舔着自己有些干裂的嘴唇,问道:“阳山城所携饮水,你部都已用尽?”
“回霍公,”军校战战兢兢地答道,“今日大战,加之戈壁酷热,从阳山城里带来的饮水,不到午时便已用尽,将士们已经……已经五、六个时辰滴水未进了……”
柴绍叹息了一声,正想开口安抚对方时,只见郝齐平领着几名校尉小跑过来,一身铠甲叮当作响。
“不知军帅到来,末将该死!”郝齐平跪地抱拳,气喘吁吁地说道。
柴绍轻抬马鞭,示意起身,问道:“你们掘地几处?均无水源?”
“霍公,这戈壁滩与关中完全不同啊,”郝齐平搓着双手,为难地说道,“我们挖掘了十多处,深达丈余,除了沙碛还是沙碛,一滴水也没看到啊!”
柴绍听闻,没有言语,只惆怅地往红墩界方向望去,片刻,扭头对孟通说道:“你们的囊袋里还有水吗?都给军士们吧,和到马血里,能多喝一碗算一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