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不容易,现在嘛……”王珩笑了笑。
“你有办法?”沈从唯问。
“先不说这个,舅舅你想过没有,鞭炮厂没了,家里怎么办?”王珩突然结束了话题,这思维跳跃一时半会儿沈从唯还真难跟上。
好半晌后,沈从唯才渐渐跟上节奏,皱起了眉头,问:“什么意思?”
“鞭炮厂没了啊,大家没了工作,家里人怎么养活呢?”王珩仿佛自说自话,完全没管沈从唯的反应,“舅妈不容易啊,家里好不容易有了点积蓄,全借给我们家了,厂长夫人哦,外人看起来多光鲜,可这日子却过得苦哈哈的。”
“小珩,你这是在怪舅舅?”沈从唯终于明白王珩什么意思,脸色陡然沉了下去,说,“我可是厂长,不以身作则,下面人会怎么看我?你难道让我当条寄生虫趴在厂子上吸血?那我还是人吗?厂子的效益本来就不好,我不为大家立个榜样,谁还有心思为厂子着想?都要像你这样的想法,那厂子还有救吗?”
“你倒是树了个好榜样,可厂子活了吗?奄奄一息,死了比活了痛快!”王珩冷冷的顶了一句。
他是真对舅舅有怨气,怎么能没有怨气呢?他不怪舅妈的,舅妈过的也很苦,据他所知,前世舅妈他们日子比他们家好不了多少,那真是一场悲剧啊。
他真不怪舅妈,“穷”只有一个字,但它真能逼死人,被逼的走投无路的舅妈做出什么样的事情王珩都能理解,为了养活自己一家子,和全天下人作对都在所不惜,更何况和亲戚交恶?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王珩也是这种人,没人能体会穷疯了的感受,什么高尚、无私都他么是假的,活下去才是真的!
人从来都只会在某一刻才会真正理解钱的意义,人们常说,钱不是万能的,但王珩觉得钱就是万能的,甚至钱就等于生命!
谁会理解看着父母亲人一个个死去,连一支三千块钱的药品都买不起的绝望?谁会明白举目无亲、付不起医药费,活活在病床上拖死的恐惧?
悲剧从来只有活在悲剧里的人能够理解,站在岸上看戏的人怎会知道溺水的痛苦?评论几句“真可怜”、“不应该”已经是极大的怜悯。
他至今还记得舅妈临死时拉着他的手道歉:“小珩,我对不起你们一家啊,别怪舅妈没人性,舅妈家是真快活不下去了。”
那一刻王珩释然了,舅妈从没对不起他们家,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本就挣扎在悲剧里的两个家庭,何必互相怨怼?
他理解舅妈,但他怨舅舅。
天天喊着“为国为厂”、“以身作则”,却连家都保护不了,“厂长”是称职了,可“丈夫”呢?“父亲”呢?“一家之主”呢?他连想都没想过!
真他么恶心啊,到底谁是他的家人呢?他死后,他维护的职工呢?一个都没有,甚至在戳他脊梁骨,朝着他的坟茔吐口水。
而舅妈一家子呢?真的像条狗活着,捡菜叶、收垃圾、偷煤核,给人磕头求点剩饭剩菜,那哪是人啊,连尊严都丢干净了,可话说回来,活都活不下去了,尊严能当饭吃?
归根结底这是谁造成的?
舅舅!
如果他自私点,稍微自私点,不要他做个贪官,只要稍稍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有一丁点的偏向,舅妈他们,包括王家在内,何至于活成那番狗样?
想到这些,王珩前世积压的所有负面情绪全都爆发了,他连赚钱的事都忘了,他此刻只想宣泄他的不满,什么烟花,什么积欠工资,全他么的见鬼去吧!
王珩情绪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