延熹六年春,卢容县北左乐河渡口镇。</p>
天近上午,渡口码头来往船只越发多了起来。几个面黄肌瘦、衣衫褴褛的少年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凑到了不远处供奉水神的北帝庙门前。</p>
这五六个少年约莫十一二岁,最小的也不过七八岁,一个个都是鼻青脸肿,看上去挨了不少打,旧伤未去,又添新伤。</p>
不一会儿,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少年们都簇拥过去,悄声问:“大郎,可得了利事?”</p>
被叫作“大郎”的少年摇摇头,左右看了一眼,看到不远处的茶舍里走出一个二十来岁的小混混,连忙说:“天九哥来了!”少年们扭头看去,满眼恐惧,连忙朝北帝庙里走去。</p>
这座北帝庙没甚么香火,只有一个老道守着,被镇上几个泼皮混混强占了去,收拢了一帮受了水灾逃难至此的无家可归的少年,整日里被逼迫着偷东西,偷来的钱财大半都被这几个泼皮拿去赌了嫖了。</p>
守在门口的老道看到“天九哥”大摇大摆地走进庙门,连忙转身进了厢房,那小混混“哼”了一声,走上前来,双手一伸:“都拿来罢!”</p>
少年们畏惧地一个一个掏出刚偷来的钱财,放在天九的手中。看着手中百十来枚铜钱,天九大怒:“一上午便只有这点钱财?”</p>
他一脚把最后一个少年踢翻在地,说道:“一班没眼色的小杂碎,不晓得去摸那些穿绸缎长衫的大爷,只晓得去偷那些穷汉?这几个大钱,老子连一把牌都摸不了!”</p>
被踢翻在地的少年捂着胸口不敢动弹,生怕有一点动静就惹得这个无赖再发邪火。倒是大郎壮了壮胆,说:“天九哥,不是我们不晓得,实在是那些有钱的主,身边人太多,急切下不了手啊!”</p>
天九哼了一声:“高家大郎,你们也跟着我天九哥学了半年手艺,连摸钱的本领都学不到,还能干什么?让我和老大几个养你们一帮饭桶吗?”</p>
他一指庙门外:“今天不摸个五七两银子回来,有你们好受!”一边说一边朝门外走,走到门口,又扭过头来恶狠狠地说:“别想偷懒,也别想逃走!”说着自顾自地朝茶舍走去。</p>
等他出了庙门,一帮少年连忙拥过去,把被踢翻在地的少年扶起来,那少年扒开破烂衣服,瘦骨嶙峋的前胸,又多了好大一块红印。</p>
高大郎连忙朝庙后走去,取出偷藏的一瓶跌打油,在那少年胸前涂抹均匀,说:“阿七,你先歇息片刻,快去外面再走一走。”把跌打油又藏起,带着一帮少年急忙忙出了门。</p>
天九搬了条长凳,斜倚在茶舍门前的柳树下,看到高大郎带着一群少年出了门,撇了撇嘴,一双贼眼四处滴溜溜乱转,顺手扯下一截柳枝,叼在了嘴巴里。</p>
一帮少年一出了庙门,便四处分散开来,高大郎拖着腿,在河边打望了一番,朝码头走来。</p>
他们都是去年朱提川泛滥逃难出来的,家人全都死光了,只有这几个年龄相仿的少年硬熬了出来,没成想却落在了一帮泼皮混混无赖手中。</p>
几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