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他的眼中没有神。
这样的书生师无愧见得很多, 每年八月的秋闱过后,大街小巷,酒馆青楼,比比皆是。但现在还不到八月,想来是遇见了什么难解的事情,一时迷了心窍, 转不过弯来了。这些读书人, 生性就敏感多愁, 师无愧摇了摇头。
“这位公子,”书生走过他的时候, 他把伞递了过去, “雨水伤身, 打把伞吧。”
那书生却看也不看的略过了他, 仿佛这里没有一个撑伞的人,没有一个叫住他的声音。他继续晃晃悠悠的向前走,步子迈得不大,每一步都歪斜的好像马上就要倒下。
师无愧一个挫步,挡住了他前行的路。
他又重复道:“这位公子,我家公子唤我给你送把伞。”
顾惜朝的前路被堵,他想向左,左侧是人;他想向右,右侧还是人。他这才恍惚的抬起头,看见前方站着一个半边脸黝黑,半边脸白嫩的怪异汉子,手里还握着一把收拢了的伞。
他盯着他的面孔看了一会儿,又垂下脑袋,踉跄的从他身边绕开了。
“这位公子,”师无愧伸出了左臂,正好挡在顾惜朝的胸前,“你不冷吗?”
顾惜朝垂着头,反问他说:“你我相识吗?”
师无愧答道:“不相识。”
“那你为什么要拦住我的路?”
“我家公子让我给你递一把伞。”
“我与你家公子相识?”
师无愧听得莫名其妙,摇摇头说:“不相识。”
顾惜朝嗤笑了一声,头也不抬的道:“那他何必要可怜我?”
他的话问的师无愧一梗。师无愧常年跟在苏梦枕身边,生性木衲,结识的又多是豪爽磊落的游侠儿,何时见过这等不通情理的人?还好他不善口舌,要是换个人来,必会破骂这书生,‘将好心当成驴肝肺,给脸不要脸。’
师无愧有些犯难,他拦着这书生,却答不上他的问题,因为公子的要求,他也不能扭头回去,或是锤他两下醒醒脑子。所以他只好抬头,为难的望向那位倚着窗子看雨的公子。
那公子也正望着他们。还未到八月,他已经披上了夹衣,隔着厚重的雨幕,还能看见一双烛火般幽静的瞳子。
“你不值得人可怜?” 他忽然开口了,声音不大,夹在雨中更显得微弱。
顾惜朝却听得很真切,和所有精于暗器的人一样,他的耳力一向很好。
“不值得。”他仰起头,朝那公子笑了笑。
师无愧的脸上禁不住有了一丝诧异之色。他看看身边的书生,再格外凝神的看着公子,瞧见被他注视着的苏梦枕注视了片刻的顾惜朝。
好像把这张脸记住了似的,病公子点了点头,说道:“无愧,回来吧。”
他的话说完,师无愧没有停留,立刻就向酒楼走去。留在原地的书生晃了两步,又停下脚,竟然拱起手,向那公子行了一个礼。
“多谢。”他说完就走了。
师无愧回到酒楼里,把叫雨溅湿的外衣脱下来交给伙计,提起一壶热豆浆,才迈步走上二楼。苏梦枕还是倚在窗前,屋外的冷气吹进了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