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地方长官发现了这两具尸体,正是赵迁在大力搜寻的李府中人,便呈报了上去。起初赵迁还觉得死了无用,幸好有顿弱在一旁出谋划策,这才想出了个“以死作活”的奇计,引得李牧交出兵符,并在商谈时以李牧大逆不道意图刺杀的名义,将那人一举击杀。
史有载那一年赵国大乱,波谲云诡风浪层出。
鼎鼎有名的战神被斩杀在自家君主手上,人人都叹可惜。
这英才辈出的乱世,又灭了一颗奇星。
赵迁对此,大概是快意的。他少了颗眼中钉,心头刺。哪管别人去说什么。
而赵嘉,在那之后也再没来找过他。
赵迁无从知晓那人究竟是愤怒还是失望。
又或许依旧是记忆中的那副波澜不惊,皑皑雪山般温淡疏离。
后悔吗?
把最敬慕的人逼到仇人的位置上。
还未成人的少年茫然着,不知道答案。
他想,总有一天王兄会明白的。
明白做王就得时刻提防着,有多不容易。
可等他心心念念的王兄终于知道“做王的滋味”时,一切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没了李牧的赵国犹如没了墙垣屏障的城池,溃败得一塌涂地。
三个月后,年节刚过风拂花枝的季春时日,一切都酥酥暖暖的,枝条抽芽蓬勃舒展,每一处嫩绿里都饱含着蓄势待发的生机,像是春来催江满,一朝灌堤清。到处都是汹涌起伏,枝是,风是,水是,林是。
人也是。
十几万赵国大军敌不过王翦率领的十万秦军,一路屠人烧城地攻进了邯郸。
当日赵迁撤走司马尚,又用赵葱和颜聚了替换李牧,一心希望那两人能当赵国的长城,死死扛住秦军的进攻。
可仿佛是李牧才是赵国本命般,在那之后秦军势如破竹赵军反而一退再退一败再败。
再没赢过一场。
那飞将神话,终究隐入渺渺云天。再也难寻。
赵嘉收到属下在前线传来的战报时,便已知道此次败局已定。任他只手遮天,也再难挽回。
“公子,可要撤?”
春花温软,人面更是淡如清风。宽袍大袖白衣素裳,明明雅净至极的那人,眸底却仿佛沾染了最不洁的光色。
黑衣人站在赵嘉身后,顿了半晌终是抱拳问出了口。
这秦军已打到了邯郸外,再过几日,便该乱了。
赵嘉却依旧一副平静神色,两道远山眉细长暗冷,瞳孔在轻阳下更是泛着透明色泽,恍若神祇降临。人间清和。
“撤什么?”
“秦若攻进邯郸,公子怕是有难。”
赵嘉皮笑肉不笑的,“我何难之有?有难的,该是另一人。”
黑衣人微微迟疑,“公子是说……”
赵嘉并不言语,负着手一派从容神色。“之前叫你将信交予秦王,路上可有出什么事?”
“禀报公子,并无大碍。路上有人跟踪过我,全被属下甩开了。”
“哦?可知道是何人?”
黑衣人摇了摇头。
赵嘉眯起眼,心底盘量着,默然无声。
秦王知道他底细,没必要跟踪。难不成……是赵迁?
赵嘉沉思着,半晌扬袖抬头,恰逢枝头梨蕊摇动细枝碎花飘风,衬着温朗如玉谪仙一人,宛如人间极致胜景。
“秦王可有让你带回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