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勉强明白了他的意思,找到了那被掩盖在茅草堆下,覆着硬土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的缝隙。
他犹豫了下……这若是真逃了,那怕是罪行加身,再也洗清不了。
他很想问清楚,问清楚阎乐所说的赵高不会来究竟是怎么回事,问清楚王上对他究竟处治如何,问清楚他所说的有人等又是谁。
就在林渊停顿之时,阎乐叹了口气,从外头扒土钻了进来。
“渊哥哥。快。护卫,要来!”
他好不容易趁着守牢人换班空隙钻了进来,要是在规定时限内不逃出去,便就真的走投无路再无办法了。
他甩了甩身上土粒,一把攥住林渊的手,正色道,“阿乐。永远。跟你一起。”
他没再喊渊哥哥,就仿佛这话只是对林渊,只是对他心头上这么一人道语。以赤忱的敬仰,和含蓄的真情。
林渊也是在这时突然反应过来,阎乐的命在这一刻已然与他羁绊在了一块。阎乐若是被人发现,怕也会论罪处置,关入大牢。
倘真如此……便是他害了他。
林渊打了个寒颤,终是没再躲闪和犹豫。他任由阎乐拉着,从地下土坑往外钻去,土屑簌簌,腥味扑了一脸,粘到脸上更是瑟瑟发痒。像极了两只幽暗洞底的穴鼠。
林渊睁不开眼,只能在视线朦胧里看着身前那人,看着他头也不回地带自己爬出了不见天日的牢底。
这个人,本该是他想象中的,等待中的赵高。
可现实,却是阎乐。
他一直觉得只是个孩子的阎乐。
曾经为了亲人逝去而嚎啕痛哭的那人,也终是成长为了能够独当一面的少年。
仿佛所有人都在不断前进。阎乐是,赵高是,嬴政是,燕樊是。一切一切的人都是。
只有他不是。
他没有长进,从来救不了自己,也救不了他人。
没有大智慧,靠的小聪明也时灵时不灵。
到了如今泥潭挣扎的危难局面,也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在牢里,在原地不住打转着。像只无头苍蝇,渺小蝼蚁。
等着救援。又或者。
等死。
没用得很。
看着阎乐将自己拉出大牢松了口气拉着他继续在茫茫暗野里奔跑时,林渊跟着他踏过一处处草丛和泥地,心头晃荡着如水华月色般蔓延的茫然和恍惚。
风声在耳旁呼啸作响,犹如糙硬裂帛擦过面庞。惊得他颤了一下,眨眨眼回过了神。
竟是逃出来了。像在做梦。
阎乐擦擦鬓角汗水,转头朝他笑笑,在月夜下泛着朦胧的光,似是宽慰。
“阿乐。每天挖一点。救渊哥哥。”
每天廷尉要审讯犯人之时,便是大牢警戒最低之时。那也是他偷溜进去的最好时机。日复一日铲挖地洞,提心吊胆的,可每想到能离那人更近一点,便觉一切都值得。再苦再累都算不上什么。
他怕的从来不是一墙之隔,而是阴阳之隔。
没了伯兄,他不能再失去林渊。说什么也不行。哪怕秦王,哪怕老天也不能从他手里夺走他。
可林渊却不领情,倏地停住了脚步,和他眼瞪眼对峙着。低低吼了出来。
“你不要命了?大牢禁地不得擅入,一旦发现判处死刑你知不知道?!”
阎乐没想被他这般教训,一愣后神色有些委屈。
“为你。不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