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的占卜,每一次的探求,都是身体一部分的死去。
尉缭子。尉缭。魏缭。
他们这些人啊,没有姓名,没有家人,没有寿命,也没有可供选择留有转寰的人生余地。
活在不见天日的黑暗里,被饲养着,放血着,等待最终的脱颖而出,又会是刺痛阳光的一朝而亡。
他活了。他活了下来。
于是他成了新的一代尉缭子,继续着先辈留下的,与自己人生早已羁绊相连的使命。
在乱世中辗转寻求匡扶世道回归历史正轨的解脱之法。
最后遇上了他曾不屑一顾却被天命所倾定的秦王嬴政。
这几年来心力耗尽,事事求得周全,生怕出一分差错,到如今,这副躯壳也都早已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自知再也熬不过这一年。选定下一任守护者更是迫在眉睫。
林渊出了意外,此番,他刚好能带那人一同回魏。然后,等将至的大限。
等待命中注定的死亡。
他从来带着半分私心,哪怕当真动心,也绝不会在明知答案的情况下颓然出口。
在黑暗里活得太久的人,是无法拥抱光明的。
他们只能偶尔浮起,远远眺望着,然后……再次沉落。
对于魏缭来说,喜欢的确是种他从未接触过体会过品尝过的奇异感受。
可无论那感觉有多么新奇多么令人上瘾,对他而言,也不过是徒增烦扰,远比不上宿命的存在。
他自认赵高什么都比不上他,可或许就这一点……他永远也比不上那人。
赵高敢作敢当,从不后悔,从不犹豫,只大步直直往前走。不顾一切。斩断一切。
而他?
他连一句喜欢都说不出口,连一个吻都索求不出口。甚至连最后岁月的须臾陪伴,也得靠着逃亡才有了半分借口。
不是不敢。
凌驾于俗世之上的人,有何畏惧。
只是……人在做,天在看。
这般逃避,真不知究竟是为了不让林渊发现,还是为了不让那看惯生死大道无情的渺渺苍天发现。
有些事,他终生都无法去触碰。
恰如火光,盛烈而燃下倾覆了所有。
只剩茫茫灰烬。
魏缭抓着林渊的手,执着地与那人对视,气息微弱却又一字一句说着仿若遗言的最后叮嘱。
“如果……我当真出了意外,记得。把《尉缭子》带回魏府……让管事交给……下一任天命之人。”
所忧所求的,除了那人安康外,便只剩这么一件。
只是出乎意料的,林渊没领情。
他就这样怔怔看着魏缭,忽然出口就问了句,“你当初说过你在府上养了许多孤儿,那些孤儿……可也是像你从前那样,当作培养成继承人的炉鼎?!”
这话犹如利刃划开了所有。
划开了密不透风的心绪囊袋,流出汩汩血液,腥味刺激得人眼红。
一切都静了下来。
静到极点冰点临界点之下。
仿佛是死的。灰败而苍冷。
谁的嘴唇翻动着,于翕合轻颤中,吐露了一个“是”字。
又是谁拎起了病弱之人的襟口,愤怒攀沿上了眼角,青蓝血管狰狞凸起。
“魏缭,你真他妈是人渣啊!!!”
对着世人无心无情,对着人命也无动于衷。走过前人的